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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了無所知了。這就是中國知識分子的宿命了,才高見嫉,不是老天爺要你死,而是皇帝不讓你活,縱有三墳五典在胸,錦繡文章在口,出手珠璣,落墨華彩,腦袋一掉,這些才華也隨之成為一抔黃土。
想起這些早早死於非命的天才,青冢枯草,杜鵑啼血,那是很令人黯然神傷的。
如果,他像歐陽修那樣,活到65歲,而不是44歲被朱棣殺了,多上近二十載揮斥方遒的文字,也許他的滿腹精華,文學能量,還能多存留一點在世上。
如果才華橫溢,聰明透頂的解縉,此生只當一個純粹的文人式官僚,或者,官僚式的文人,第一,不會死得那麼早,第二,多活若干年的話,“庾信文章老更成”,其文學成就,也許不亞於歐陽修,沒準後來居上。但是,中國知識分子的政治情結,說來也是一種痛苦的自虐。明知是杯苦酒,但端起來總不撒手,而且喝起來總是沒夠的。於是,縱使滿腹經綸,才氣橫溢,縱使稟賦優異,天資卓越的文人,只要玩政治,最後,無不被政治玩,這也是一個規律。
因此,文人搞政治,面對這杯苦酒,大致有三種飲法。
一種,聰明一點的,淺嘗輒止,見好便收,激流勇退,金盆洗手。
又一種,不那麼聰明的,越喝越多,越飲越亂,不能自拔,無法收場。
再一種,覺得自己聰明,其實並不聰明的,進退失據,內外交困,搭上腦袋,血本無歸。
解學士,大概屬於三等,說不定還是等外的,一個成也政治,敗也政治的文人。因為文人玩政治,屬於票友性質,最好淺嘗輒止,當真不得,尤其不能上癮。但是像他這樣聰明,機智,有眼力,善應對的知識分子,要他絕緣政治,疏離官場,告別權力,息滅慾望,是根本做不到的。
接下來,解學士又將賭注下在第四位即將登基的朱高熾身上。
可是,戰場上沒有常勝將軍,牌桌上同樣也沒有常贏的賭客,他怎麼可能永操勝券呢?一肚子學問的解縉忘了,三國時期的楊修,怎麼被曹操殺頭的,不就是摻和到曹丕、曹植的繼承爭奪戰中去嗎?封建社會中的皇位更迭,從來就是伴隨著血風腥雨的難產過程。狗拿耗子,用得著你多管閒事麼?解縉自不量力地介入朱高熾和朱高煦的儲位之爭,而且捲進如此之深,分明是在找死了。
“先是,儲位未定,淇國公丘福言漢王有功,宜立。帝密問縉。縉曰:‘皇長子仁孝,天下歸心。’帝不應。縉又頓首曰:‘好聖孫。’謂宣宗也。帝頷之。太子遂定。高煦由是深恨縉。而太子既立,又時時失帝意,高煦寵益隆,禮秩逾嫡,縉又諫曰:‘是啟爭也,不可。’帝怒,謂其離間骨肉,恩禮寢衰。”(《明史》)
1410年(永樂八年),他又犯了一個極其愚蠢的錯誤:“縉奏事入京,值帝北征,縉謁太子而還。”應該聰明,卻是一位笨伯,應該靈敏,卻是一隻呆鳥的解學士,在這第四場博弈中,連連敗績,現在又做出這等授人以柄的傻事,只好將身家性命統統搭進去了。
“漢王言縉伺上出,私覲太子,徑歸,無人臣禮。帝震怒。逮縉下詔獄,拷掠備至。1415年(永樂十三年),錦衣衛帥紀綱上囚籍,帝見縉姓名曰:‘縉猶在耶?’綱遂醉縉酒,埋積雪中,立死。年四十七。籍其家,妻子宗族徙遼東。“(《明史》)
他是喝足了燒酒,爛醉如泥,獄卒將其埋在雪堆裡生生凍死的。這對皇帝來說,是有趣的死,這對文人而言,則是可怕的死,在這個緩慢的生命終結的過程中,解學士恐怕連一句打油詩也縐不出口了。
上個世紀的六十年代,我在東北森林中修過鐵路,當過苦力,嘗過零下數十度的寒冷,知道冷是什麼滋味。據說,人在凍死的過程中,看到的已不是皚皚的雪,所有的積雪,都化為熊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