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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益民在北門和眾人拱手作揖之後上了轎子,讓轎夫直奔西山。在西山的坡道上,顧益民下了轎子,這裡可以俯瞰溪鎮全景。顧益民站立很久,看著山下積雪中完整無損的房屋和街道,還有點點滴滴的行人,顧益民長長出了一口氣,然後坐回轎子裡,對轎夫說:
「回家。」
三十九
有人在碼頭看見曾萬福坐在竹篷小舟裡,像從前那樣大聲招徠顧客。曾經嚇傻的曾萬福突然不傻了,一些人好奇地跑到碼頭那裡和他說話,他口齒清晰對答如流,有人問他右手為何少了一根中指,他滿臉迷茫,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當問到陳順和張品三的下落,問到送贖金的事時,他疑神疑鬼看著他們,完全記不起送贖金的事。
顧益民派出去打探陳順和張品三下落的兩個僕人早就回來了。這兩個僕人沿途尋找,快走到觀音廟的時候,發現眾多被積雪覆蓋的屍體,在那裡找到死去的陳順和張品三,在陳順的口袋裡摸出了那些銀票。兩個僕人回來時正是北洋軍快要進城之時,顧益民將這事壓下不說,現在北洋軍離去了,顧益民思忖如何去向大家說明,再去贖回人票。
這時候,一個剃頭挑子走進溪鎮,他沿途打聽來到林祥福和陳永良的家門外,從挑子的小抽屜裡拿出一封信,舉在手裡喊叫起來:
「陳永良接信,陳永良接信。」
李美蓮從屋裡出來,他把信件遞過去,說是綁票的土匪讓他捎來的。聽說是土匪捎來的信,李美蓮接過信就往屋裡跑去,對裡面的林祥福和陳永良說:
「土匪來信了。」
陳永良接過信,從裡面抽出信紙時也抽出一隻耳朵,耳朵掉在桌上。陳永良的臉色一下子慘白了,拿著信紙的手顫抖起來。李美蓮看見桌上的耳朵,膽戰心驚地問:
「這是什麼呀?」
站在旁邊的林百家拿起來仔細看了一會兒,告訴李美蓮,這耳朵上有一顆黑痣,陳耀武左側的耳朵上就有一顆黑痣,兩顆黑痣一模一樣。
李美蓮看著陳永良手中的信,哆嗦地問:「信裡怎麼說的?」
林祥福將信拿過去,看完後告訴陳永良和李美蓮,土匪信裡說上次沒有將贖金送到指定地點,所以割下了人票的耳朵,若十天內再不將贖金送到,送來的就是人票的腦袋了。
林祥福話音剛落,李美蓮身體搖晃著倒在地上,昏迷了過去,甦醒過來時天色已黑,醒過來的李美蓮開始了漫長的哭泣,她的哭聲彷彿一曲周而復始的落地唱書,長長的語音聲調裡流淌著悲傷的嘆息。
這兩天裡還有一個貨郎、一個牙醫、一個修鞋匠、一個賣藥的老頭和一個砍柴的農民陸續來到溪鎮,給人票的家人送來土匪的信件。每一個信封裡都裝有一隻耳朵,信上的內容與陳永良收到的一樣。每封信的筆跡不同,語句長短不一致,送贖金的地點也不一樣。根據送信人的講述,他們是在不同的地方遇到不同的土匪,少則兩三人,多則五六人。土匪搶劫了送信人身上錢財,再讓他們將信件送到溪鎮。牙醫和賣藥的老頭說,他們遇到的土匪不懂文墨,信是土匪口述,他們代筆而成。
這些書信最後都來到顧益民這裡,人票的家人也都來到顧家的大堂。顧益民一封一封仔細看完後說,上次指定送贖金的地點只是一個,這次分散了,這些日子北洋軍和國民革命軍激戰,土匪沒有了打家劫舍的機會,土匪已經化整為零,所以送贖金的地點也不一樣。
顧益民說,已找到張品三和陳順的屍體,銀票也找到,他對他們說:「這次送贖金最好由家人親自去,儘量小心翼翼。我要叮囑的只有一點,就是發現贖金送錯了,也要將錯就錯,不要聲張,不管是誰家的人票都要帶回來。只要是人票都安然回來,即便全送錯了,其結果也是沒有送錯。」
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