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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氏曾告訴過她,阮鐮當年之所以如此行事,少有的作風狠厲,為的其實是流珠的小舅舅連漁莞。連漁莞因太子少傅而死,才惹得阮鐮大為光火。
香蕊直直盯著流珠的眼睛,忽地露出一個頗為神秘的微笑來。她貼近流珠耳畔,嗓音粗啞,緩緩說道:“還有一件事,必會對二孃有用。當年勳國公引出虎丘冒賑案,就此青雲直上,烜赫一時,人都奇怪勳國公為何忽然間作風如此狠厲,其實,是因為……這是當年的四皇子,如今的官家替勳國公所出的計策。奴到二孃身邊為奴作婢以前,一直都是侍候官家的,這是奴偷聽來的,足足在心裡藏了十餘載。勳國公之所以扶持官家上位,絕不只是因著嫁了女兒,而是因為自以為拿捏了官家的把柄,待官家登基,他便會有恃無恐。只是官家城府深厚,如何會被他拿捏住……”
流珠定定地望著香蕊,紅唇緊抿。
香蕊說盡了藏了許久的秘密,有些無力地仰臥在榻上,隨即動了動蒼白的嘴唇,緩緩說道:“二孃,奴可算得上忠僕?雖事了二主,可奴認的人,是你。”
流珠雙手握住她的右手,緊緊攥著,顫聲道:“捨命為主,自然當得起一個忠字。”
香蕊欣慰地笑了,道:“倒還記得二孃曾教奴和憐憐識字,學過一首詩,說的是司馬昭弒魏王。曹操師模司馬昭,熔成成弒濟君刀。恢恢天綱原無漏,報施何曾差一毫。二孃,奴先走一步,你能報仇便報仇,報不得仇,也切勿忘了自己快活。”
淚珠兒自香蕊面上緩緩滑落,她稍稍一頓,又低低說道:“替奴照顧八寶罷。他是個實誠人,是奴負了他。”
流珠深吸一口氣,重重點了點頭,道:“你且放心,定然替你照看他。”
香蕊這才安心,笑道:“那奴便能無牽無掛地去了。這瘡疼得很,奴忍不了了。”
第123章 雉頭金鏤又珠胎(三)
問梅花底事,收香藏蕊,到此方舒展。香蕊撐了又撐,可到底是沒捱到臘月。料理罷了香蕊的後事以後,流珠愈發覺得身邊冷清,再瞧著周八寶那張枯黃憔悴的小臉兒,只覺得整個宮苑都籠罩於一片悽悽慘慘的氛圍當中,全然提不起心勁兒來。
香蕊之死,更讓流珠有些憂心起來。她近來身子不適,頭暈乏力,且食慾不振,常常乾嘔,著實令她不由得胡思亂想起來,生怕還沒害了傅辛,自己便先身赴黃泉。活得久才能笑到最後,這話並非沒有道理。
這年冬月底時,宮中擺宴,但見得畫棟翬飛星漢,雕闌鎖斷花風,雖說北面戰事未決,可是這該做的場面,還是要做。眼下流珠正與姚寶瑟一同,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些無關痛癢的場面話兒,忽地聽見席間有人吵鬧起來,兼有女子哭喊之聲,惹得二人都不由得一時噤聲,抬眸看去。流珠定睛一看,卻是高儀公主和她那駙馬姚銑,不知因著甚麼由頭,在宴席上出這樣不光彩的風頭。
她眨了眨眼兒,又抬頭望向身邊的官家,便見官家面色雖還算平整,唇微微勾著,帶著絲習慣性的輕笑,可那雙眸子卻已透著陰冷,顯見是十分不豫。
這等事情,流珠懶得插手,幸而傅從謙見狀,上前攔架,這才將這對仇讎一般的夫妻分了開來。姚銑雖是心生不忿,可也只敢回了席間,兀自喝著悶酒,而那高儀卻是半點面子也不給傅辛了,通報也不通報一聲,大步出門,冒著風雪,登上車輦,竟是拂袖而去,連頭也不回。
傅辛沉沉抬眼,薄唇緊抿,流珠看在眼裡,微微一笑,一面舉起玉壺,欲要給他那空了的酒盞續酒,一面緩緩出聲,款款說道:“官家何必與小兒女計較?高儀行事,向來如此,時日久了,自然會懂事的。”
傅辛緩緩側頭,瞥了她一眼,卻是將杯盞移開,交由右手邊,沉聲道:“關小郎,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