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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非常靜,除了孫梅推門的聲音,以及鎖頭咯吱咯吱的轉動聲,孫梅突然感覺身後有什麼響動傳來,不像腳步聲,不像說話聲。管它呢?孫梅想道,我現在什麼都不關心,即使是地震、大火、戰爭、炮彈我都不管。我只要開啟這扇門,讓那個臭男人在我的刀下發顫,死去。
有什麼東西絆住了孫梅的雙腿,孫梅一時間感到雙腿使不上勁了。當她低頭向腳下看去時,才發現一張滿面淚水的慘白小臉,正滿是乞求地看著她。
那是八歲的兒子!
他雙腿跪地,正用雙手緊緊摟著孫梅的腿,胸腔裡壓抑著不斷湧上來的哭泣,在無聲流淚。當他看見媽媽那張扭曲的臉時,他終於不能控制地哭出了聲:
媽媽,求求你!放了爸爸,媽媽求求你!我求求你!我不要爸爸死,也不要你殺他。
他開始還低聲嗚嗚地哭,當他說到我不要爸爸死時,已經無法控制哭聲了。他是那麼痛苦,終於開始無助地大聲哭著,似乎向世人表示自己的無能為力似的,是的,他在說,我管不了大人的事,我只有哭。
孫梅被兒子無助而痛心的淚水震醒了。到此時,她心中的憤怒一下子變成一汪深不見底的痛苦深淵。她停下手中的動作,站直身子,一眼看見對面牆角的衣櫃。衣櫃上的穿衣鏡清晰地照著她的形象:
衣衫不整,兩眼血腫,最讓她怵目驚心的是她兩手各自提著的寒光閃閃的刀子:一把西瓜刀,一把切菜刀。其中西瓜刀上有紅光一閃一閃的。
在安靜的深夜裡,在範場長家的臥室內,先後有兩次不太響亮的噹啷聲在木地板上響起。那是兩把刀子先後落地的聲音。
第二天一早,範正章不到六點便開車走了,孫梅則在八點向單位請了假後奔了火車站。坐在計程車裡,看著在凜冽北風中縮緊了身體的行人,孫梅有一種夢遊般的感覺。是啊,自己為什麼坐在車裡?要到哪裡去?要幹什麼去?她幾乎全不知道。所有的感覺只是離開這裡,離開夜裡那個可怕的夢,那個充滿骯髒、暴力,刀光劍影的噩夢。她自覺是一個有修養,有文化素養的女人,是什麼讓自己變得這樣瘋狂?這樣惡毒?這些人性的扭曲又是從什麼時間開始的呢?她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殺深愛的男人和丈夫呢?一切都沒有答案,也許這就是生活?混亂得難以看清,難以辨清,更難以說清。
售票員在問她去哪裡,這時她才發現下意識站在了向南列車的售票口。郴州,她聲音嘶啞地說了一句,越快越好。這是趙建華所在的城市。她根本不明白為什麼在這種迷迷濛蒙的情況下會選擇這裡。當她拿著開往郴州的火車票時,她才明白在一夜噩夢後,最想見的人和最想做的事情。
火車半小時後便像一個匆匆的行者,帶著孫梅離開了這個讓她傷心不已的城市。她一路站著,擠在滿是乘客的過道里,腦子裡一片混沌。她去那裡是不是太唐突,太荒唐,趙建華是否在那裡,是否會見她,她要怎麼樣?她都不太清楚。自從上一次北京那次賓館尷尬以後,他們兩個見了對方都變得有些不太自然。她突然傷感極了,這到底是為什麼呀?他們當時那麼浪漫,而且充滿激情,怎麼會那麼脆弱呢?時至今日,還有什麼東西能夠留下嗎?既然一切都不可能重來?中斷的東西是否還能重續?
兩個小時的路程在孫梅的昏昏然回憶中和黯然神傷中迅速過去了。她隨著人流似一隻飄零的落葉飄落到這個陌生城市的街頭。望著匆匆的行人,她發現自己像只迷路的老狗,彷徨而無助。到哪兒去?找誰去?幹什麼去呀?打電話給趙建華吧,沒有什麼可顧忌的了,既然走到這一步,還怕什麼?
趙建華的聲音充滿驚喜,卻引不起孫梅任何的情感波瀾。她想她的感情,她的心肯定死了,就在昨夜死得轟轟烈烈,悲壯無比。直至趙建華氣喘吁吁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