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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陰霾的春日下午,空氣裡飄浮著灰濛濛的塵沙顆粒,遠處的天空就像被灰色的刷子刷上了塗料一樣,就連周圍的綠樹也都顯得沉重而鬱悶,使人無端生出更多的壓抑。臨行前,範正章與姐姐按照婆婆的提議,到歐陽旭的住處去整理他的被褥和衣服,並把這些東西帶走。據婆婆說,老家的傳統是,把這些東西燒掉,連同骨灰一塊埋葬,才不至於使死去的人在陰間沒有衣被。在婆婆的提議下,為了贖良心的債,為了懺悔,也為了最後看一看丈夫的生前遺物,範正紋當即提出跟隨範正章一起去歐陽旭處取東西。
這是一棟白色高層建築。歐陽旭住在九層東門。範正章在前,範正紋緊隨其後一路沉默著從電梯裡走出。電梯間包括接下來進入的走廊都顯得極度幽靜、昏暗,走在這種環境中,就連範正章都突然生出一種恐懼。也許是因為這座房子剛剛死過人的緣故,範正章想道,畢竟他馬上要進的房間是一個靈魂還未曾安息的房屋。這種突然生起的恐懼,使他慶幸自己答應了讓姐姐一道過來,否則的話,他還真有點頭皮發麻。姐姐的感覺想必與他一樣,因為當他們離歐陽旭的房門只剩三四米的時候,範正紋竟疾走兩步,一下子緊緊抓住了範正章的胳膊,甚至連呼吸聲都增大了。到底是女人,範正章想,遇事就是膽小。幾乎同時,他也感到自己身上的責任,便不自覺地挺了挺胸,好像在用身體語言安慰姐姐似的。
站在歐陽旭的房門口,範正章竭力以一副從容的樣子開鎖。他將鑰匙轉了兩圈後,發現屋門竟然沒有上保險。昨天,是他鎖的門,在他的印象中,他是上了保險的。可是,現在這種情形卻使他覺得在開鎖之前,屋門顯然沒有上保險。他顧不得多想,畢竟昨天太匆忙了,也許他的記憶出了問題。於是他開始往迴轉動鑰匙。就在這時,姐姐範正紋突然在他耳旁低低驚呼了一聲:
有人!
範正章的手哆嗦了一下,幾乎同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並轉過頭疑惑地看著滿臉驚懼的姐姐。然後,他的目光越過姐姐的頭頂,向兩旁走廊裡看去。可是,他什麼都不曾看見。就在他困惑不堪地收回目光時,姐姐緊接著又驚恐地指著屋門說,裡邊有動靜!
循著姐姐的聲音,範正章也突然感覺到,或許是聽到在緊緊閉著的房門裡邊,隱隱約約有某種窸窸窣窣的聲音。範正章頓時感到頭皮一陣陣發麻,兩腿發軟。姐姐這時聲音全變了,她一邊拉著範正章慢慢向走廊後退,一邊顫抖著聲音說,正章,你姐夫還沒走呢,他在等我,他在等我……就像房門後,那個披頭散髮的姐夫歐陽旭正在走過來,隨時都可能開啟門面對他們似的,範正章被姐姐恐怖的念頭嚇得頻頻倒退,他甚至感到姐夫房門後的鎖鈕正在悄悄轉動,那一刻,他與姐姐一樣處於幾乎要崩潰的境地,簡直要拉起姐姐的手跑開。
正在這時,電梯間有了動靜,在電梯&ldo;咣當&rdo;一聲關上的同時,有一男一女兩個聲音正肆無忌憚傳來。女人說,忘了買彩迪捲了,怎麼對孩子說呀?男人說,不是買了薩其瑪和德芙巧克力了嗎?吃多少零食呀?……眼看聲音越來越近,到望見他們的身影時,範正章才突然清醒過來,並找回了勇氣和膽量。他拉著姐姐迅速走向歐陽旭的房間,並掏出鑰匙開始重新開鎖,同時笑著說,真是自己嚇唬自己,大白天,哪來的鬼呀?
姐姐似乎也恢復了理智和鎮靜,在那一對男女路過他們的身邊時,他們正好一步踏進歐陽旭的房間。寬大客廳裡,那面落地窗處淺綠色窗簾厚重地低垂著,使得廳內光線昏暗。由於房門突開,正對著門的窗簾竟然搖擺起來,好像剛剛有人拉動似的。這不免讓姐弟倆又產生一絲不舒服的感覺。或許是剛才在門口處遭遇的恐懼還沒有徹底消失,範正紋再一次抓緊了範正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