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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燒成紅鐵。吊橋收起時的轟隆悶響彷彿鍘刀輪軸的死決之音。震天戰呼下,那玉冠丰神的男人彷彿從天而降,不知何時已立在城頭,身後招展大旗上,一個白字好狂狷威武。
“幾日未見,王子愈顯得英姿勃發了。多謝王子美意,護送我藺賢弟還來。”白弈於城頭上抱拳一禮,似笑得十分平易可親。他並不著甲冑,尋常衣袍在這森寒兵戈陣前,顯得極單薄,卻自有一股精神氣概,不容小覷。
西突厥兩千馬軍,在寬闊草原是狼虎鷹師,如今困於一方甕城,難以施展,當真虎落平陽。斛射羅這才知中計,不禁羞惱大恨,“姓白的,你使詐暗算!”
“原來王子勾通鷹師伏殺我軍就不叫‘使詐暗算’?先祖有句老俗語:‘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王子當那一把火真燒得死我,倒是很瞧得起白某人。”白弈冷笑一聲,話音未落,滿城將士呼應之聲已振聾發聵。
斛射羅心急嘴拙,恨得百爪撓心,連怒容也似要抽搐起來,“你別以為你站在城上我就射不下你來!”他怒叫一聲,幾名胡弩手已拉開十字弓,上箭對準白弈。
白弈非但不退,反愈發笑得冷冽,“好,不如就比個高下,看誰家的弓強箭厲。”言罷,他一揮手,霎時滿城搭弓,黑漆漆的箭鋒一望似有無數,彷彿玄鐵鍛鑄的釘板,眼看就要四面落下。
若真是箭如蝗落,這甕城之內,瞬間就要死傷無數,血流成河。便是慣於彪悍天地的突厥人抬頭見了這般陣勢,也不由得心生膽怯。
斛射羅見狀強自大笑,“你有膽子就真放箭!只怕第一個變成馬蜂窩的就是他!”他伸手指向擔架上的藺姜。
笑聲未絕,忽然,藺姜卻從那擔架上一躍而起。周圍突厥人全未料到他竟在不知不覺中暗自掙脫了捆綁,大驚之下,不禁呆愣。藺姜吐了口中麻核,一把抓住身旁的英吉沙,猛地將她向城頭拋去。他這一拋使足全力,英吉沙只覺身子一輕,便像風舉的紙鳶一般凌雲而上。城上軍將眼疾手快,一齊將英吉沙抓住,拉上城去。
“藺大哥——”英吉沙腳還沒踏實地,淚先流了滿臉,反身就想撲回,卻被軍卒們一把推到了後方。
甕城內,藺姜已奪了一把胡刀,跳上斛射羅的馬背,便將刀刃勒在那胡兒的頸上,一旁胡卒們的刀鋒卻全逼在了他近前,“白弈!你他孃的還等什麼?放箭!”他嘴裡被塞了半日麻核,這才發得出聲音,口舌也有些不利索了,喊得模糊難辨,卻是聲嘶力竭。
“你……你當真就不怕死?”斛射羅脖子被刀勒得生疼,到底生了怯意,嗓音已不覺顫抖。
“怕你爺的蛋!殺你一個老子不虧,殺你一片老子賺夠本了!”藺姜滿臉是血,彷彿已著了瘋魔,狂笑時邪氣恣意,他又向城頭嘶聲高喝,“老子叫你們放箭!都他孃的聾了?!”
那全然拋卻生死的浩然氣勢,震懾當場。
白弈於城上靜靜俯看一刻,深吸一口氣,沉聲令道:“放箭。”
“大王!”一旁副將不忍,一步跪上前去。
“放箭!”白弈拂袖將之甩開,厲喝一聲,眉宇間殺意決絕得寒氣迸裂。
軍令如山,絕不可違!但這一支箭卻要以如何萬夫不當的勇力才能射出?弓箭手們的熱淚滾在弦上,開弓的手顫抖了,遲遲難以放開。
千鈞一髮,但聞一聲哀呼,“等……等等!住手!”那西突厥王子斛射羅頹然大呼,“放下兵器——下馬——”這一句,用的卻是突厥語。
胡卒們呆呆地望著主帥,片時,陸陸續續丟開手中的刀,跳下馬去。
情勢忽然逆轉。白弈眸中寒光陡然一鬆,“繳下兵刃,收押俘虜,接應藺將軍!快!”他幾乎不由自主地一把抓住身旁副將的臂膀。那副將聞訊,險些喜極而泣,高聲傳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