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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消磨秋夜。
天矇矇亮,外面有人大聲傳呼道:「新官人排班! 熊賜履吃了一驚,摸不著頭腦,同屋的人卻都紛紛起身出門。他正不知所措,有人進屋問他:「先生就是湖廣熊賜履吧?……哎呀,你怎麼還沒有著禮服?快換衣帽! 熊賜履也慌了手腳,那人上來就幫他一起穿衣戴帽著靴,然後領他出屋。外面人影幢幢,已經排成了長長的兩行。他被安置在右邊一排的第十名。熊賜履回頭望一望,隱隱約約有百十來人。近處幾個人面容尚且分辨不清,後面的人就更是模糊了,只看出一個個身姿僵挺,動作生硬,顯得很緊張,所有的人都一言不發。
熊賜履驚疑不定,這是什麼地方?這些人是誰?他放眼向遠處、高處望去,極力想弄清周圍環境。然而隨著天色漸明,越來越濃的辱白色晨霧,象一面鋪天蓋地的帷幔,把一切都遮住了。帷幔後面還藏著什麼?禍?還是福?熊賜履用力捏捏手背,痛得直皺眉:事情這麼怪誕,竟不是夢!
熊賜履一橫心:管他!我一生光明正大,問心無愧,有什麼可怕的?聽天由命吧!
隊伍前進了。只有靴子在石板路上沙沙的摩擦聲,而這石板路竟如此寬闊齊整!他們在濃霧中走著,彷彿與世界隔絕了。
白茫茫的霧中,忽然傳來陣陣鐘聲,渾厚又沉重, 嗡嗡 的尾音傳向遠方,震得熊賜履猛然一驚,這鐘聲,不是跟每次大朝之期午門上的鐘聲一樣嗎?
踏著鐘聲,他們又走了許久,過了深深的城門洞,跨上拱形的白玉橋,天色大亮了。熊賜履無意間往自己身上掃了一眼,驚訝地發現自己穿的竟是簇新的朝服朝靴,前後的人也是一樣打扮!忽然,一派樂聲悠揚,從前方傳來。熊賜履定睛細看,漸漸淺淡的晨霧中,隱隱露出太和殿那宏大雄偉的輪廓。天哪,這是熊賜履熟知的太和殿傳臚大典啊!他熊賜履既沒有應會考,又沒有參加殿試,怎麼會走在新進士的行列裡?是冒名頂替還是陰差陽錯?熊賜履驚出一頭冷汗,什麼也想不下去了,因為他頂著最可怕的罪名――欺君罔上。
丹陛大樂大作,鴻臚寺官員引新進士就位,然後高唱道:「順治十六年九月開恩科,策試天下貢士。第一甲賜進士及第,第二甲賜進士出身,第三甲賜同進士出身……」接著,他唱起名來,第一甲第一名,竟是崑山徐元文!熊賜履一喜一驚。
喜的是好友奪了鰲頭,驚的是他會識破自己這個假冒的進士!
不料唱到二甲第二名,就是他 湖廣熊賜履 !熊賜履目瞪口呆,昏頭昏腦地隨召引官出班,跪到御道之左、狀元、探花之後,他是第五名。天!這是怎麼回事!
後面繁縟隆重的禮節很多,熊賜履象個木偶似地隨人擺布。傳臚後頒布上諭時,他又聽到自己的大名,原來他被選為庶吉士、授翰林院檢討了。熊賜履百思不得其解,他憑什麼得到這特殊的恩典?難道是羅公重金買來的嗎?
今日皇上破格在乾清門召見殿試前十名,熊賜履又在被召之列。在太和殿,他們沒有資格靠近皇上的寶座,而來到乾清門,與皇上的距離就不過十步之遙了。當熊賜履抬頭恭覷聖容時,不想皇上正在看他,目光一對,皇上那明亮的眼睛裡透出笑意。熊賜履一怔,聖容何其眼熟?他不敢再看,卻在緊張地思索:那眼睛,那黑眉,那稜角分明的嘴,曾經聚成一副怒沖沖的表情……是了,是那位年輕的旗下小章京!兩年前,他們在城南小茶亭初見,又相遇在可憐的老漢家門前……是他,一定是他!熊賜履懸著的心放下了。他這個進士想必是皇上恩賜的了。
不過,熊賜履無功受祿,總是於心不安。況且,整個事情的經過,處處都透著古怪。他一面想一面走,差點兒踩著前面那位二甲第一名的腳後跟。
他們被領進慈寧宮,恭恭敬敬地參見了皇太后。熊賜履大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