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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治悠然神往,讚嘆道:&ot;沒想到風塵中也有那麼出類拔萃的女子!從前聽人說秦淮八艷,只當青樓裡哪會有什麼明珠美玉,不過是文人墨客的誇張渲染罷了。如今聽你說起陳圓圓,才知道傳言不虛,什麼時候能真正見識一下才好呢。&ot;
這天下午的大書房裡,少年順治和吳應熊,一個是當朝皇上,一個是權臣之子,卻興致橫飛地談論著天下胭脂,就像兩個大男人那樣對女人品頭論足,從天下最特別的女孩一直說到天下最特別的女人。兩個人又驚又喜地發現,他們所喜歡的女孩、所欣賞的女人,都是這樣驚人地神似。當吳應熊盛讚陳圓圓的稀世姿容之際,順治也在對長平公主的絕代風華讚不絕口。她們的出身雖然判若雲壤,一個賤為歌『妓』,一個貴為公主,然而殊途同歸地,都在改朝換代後出家做了尼姑,而且,都熱愛茶道。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一天是兩個少年真正結緣成為知己的開始,也是他們從少年走向成人的重要標誌,那就是男人對於女人的興趣。
入秋之後,哲哲太后的病情每況愈下,捱到冬至,終於撒手仙逝,追諡為孝端文皇后。享年五十一歲。
因為是大清遷都後第一次國葬,皇父攝政王以國庫虛乏為名,並未舉行大禮厚葬,只命王公近臣們祭奠致意。靈堂設在壽康宮,大殿和東西兩廡布滿白幔,旌旗幡幢林立,又設了水陸道場,請了僧道焚香念經數日。其間莊妃皇太后只來了一次,一身玄『色』長袍,在靈前大禮致祭,一時器聲與哀樂並舉,悲聲大作。皇太后本人有沒有哭過,流沒流淚,誰也沒有看見。
頭七這日,宮中舉行小丟紙儀式,照規矩要將孝端文皇后生前用過的冠袍履帶、珍玩器皿,由身邊最親近的人在靈宮焚燒。哲哲沒有兒女,這宮裡最親近的人就是侄女大玉兒。然而大玉兒貴為皇太后,當然不會『操』此賤役。因此,這差使就只能由主事女官迎春完成。
迎春跪在壽康門外,一邊燒,一邊哭,一邊挑撿出小件的珠寶玩器偷偷藏起,預備自己日後享用‐‐太后死了,自己在這宮裡大抵是再沒什麼好日子可過的,從前都是別人奉承自己臉『色』,今後大概要輪到自己奉承別人臉『色』過活,少不得要給人些好處;說不定還會被攆出宮去,那就更需要幾兩銀子傍身了。正自打算著,吳良輔傳旨來了。
大太監吳良輔一走進壽康宮就敏感地聞到了一種氣味,那是老太后哲哲在此衰竭、蒼老、乾枯、脫髮、腐朽、發臭、直至咽氣猶然死不瞑目而留下的一種曖昧渾濁的氣味。不是簡單的臭,也不僅僅是酸,而是混合了體味與『藥』味,怨氣與屁氣的一種混沌之氣,簡直像一道詛咒。吳良輔立刻就明白了聖母皇太后為什麼不願意來壽康宮,親姑姑死了都不肯多看兩眼。別說至高無上金枝玉葉的皇太后了,他這個半拉人兒都覺得嫌棄,覺得厭煩,恨不能敬而遠之。因此擰著眉『毛』捏著鼻子匆匆傳命:主事宮女迎春事主多年,忠心耿耿,太后生前視如己出,恩寵有加。今太后不幸仙逝,身無所出,不忍使其孤獨上路,遂特賜『藥』壽康宮,命迎春殉主,以郡主之禮附葬。
迎春接了旨,如雷轟頂,號啕大哭,自知求饒無用,只求吳良輔去請忍冬過來話別幾句。
吳良輔卻是一分鐘也不願意多呆,他還急著回去覆命呢。一個死了的老太后,一個將死的過氣宮女,他何必要給她什麼情面?只管不耐煩地催促著:&ot;姑姑哭過,就該上路了。姑姑往日做執事女官,好爽快颯利的一個人,怎麼今日這樣粘乎起來?&ot;一邊使眼『色』與小太監,一左一右拉住迎春兩臂,將毒酒強灌下去。
迎春先還使力掙扎,無奈那酒發作得甚快,不待完全灌畢,已經一口鮮血噴出。接著,眼角沁出兩行淚來,漸漸不動。吳良輔看著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