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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零兒淺眉杏眼往上抬,深吸一口雨後清新氣,因突生的穿堂風打了個顫,鼻間嗅見的是淡淡的紫檀味,上一次她聞見這麼濃鬱程度,是躲在安衾思被子裡時。
身邊人似乎感受到自己的動作,腳步遲遲,手也頓頓。將手變成藤蔓,唐零兒再度緊黏住這隻握不攏的細長手掌,心中異樣不比尋常男子手糙掌厚還未散開,頭上忽然天女散花似的,一片片淡粉小花瓣,乘上船兒蕩漾開來。
眼瞳裡掠過一枚枚的不勝柔美,唐零兒花了眼,感受到掌中遞過來源源不斷熱意,聽青兒酒醉音鬧到「多撒點」之類的話,倏忽然,心中起伏不同與往,再側眼目視安衾思,看見他也不旁視他人,俊眼修眉卸下所有防備,唇角上揚露出淺淺笑,輾轉回眸,唐零兒也隨上份相通笑意。
許是青兒喚地太大聲了,唐零兒也暈眩眩在心中應了自己一句:為了這抹笑,我願意做任何事。
「哎呀,壞了,壞了,怎的也不提醒我。」青兒恍悟似的拍了下自己腦袋,跑到唐零兒身側,弄地眾人都眼神都跟著她打轉,連問到怎麼回事。
唐零兒也嚇了一跳,紛繁思緒盡數回到閣內,素手啪搭上安衾思衣袖,等青兒從她腰懷邊掏出條耀眼蓋頭,朝安衾思不好意思撅了下嘴。
「看看,這還沒進洞房,零兒就急著掀蓋頭了。」琴兒坐在東邊下間仔細仰視他們倆,捂面羞笑。
「可不是嗎,從我見了她起,每日都坐在房裡,看白居寺那片地方,這不心想事成,性急了點嘛,你笑人做甚。」瑞兒跟了句,端上酒餵了自己一盅,雙眼迷離看倆人聲影重重疊疊怎麼都挨不到一起。
雨聲打疼地面,唐零兒聽不到她們講話,頭上紅蓋頭遮住她全部視野,目之所及還是那兩雙一紅一黑的布鞋。
男女相拜,女子先一拜,男子拜女一拜,女子又一拜。蓋由男子以再拜為禮,女子以四拜為禮故。
青檀寶座阮娘正坐上觀,看臺下姑娘面相比來時皆潤紅,身量骨也不再如柴形,歡天喜地氣氛逗弄一向不合的清帛和翠兒都把酒言歡狀。細臺階搖晃布紋,安衾思一步步扶零兒先上,再瞧身邊空無一人,忽覺人生可笑,曾經山盟海誓至死不渝還沒個形式來的痛快。媒婆半老徐娘跟自己差不多年齡,肚子上三層肉生了三個娃。
阮娘悄悄伸手撫上自己肚子,微微搖了搖頭,看她倆已經站在自己身邊,女才女貌,如果不出那些事,著實可以當一輩子姐妹,不自覺又晃了晃頭。看她倆衣袂邊盪開波紋,都有要跪對方之舉,連朝安衾思咳了咳。看她醒神自己今兒當的是個男子身份,才振挺直背看她們互相拜了拜。
雨霖鈴,寒蟬淒切慢慢鳴,稀稀落落躺了一地濕潤,泥呢山路,李光弼站如松,腳跟盤旋在靠書緗閣的山腰處,雨打衣面冷浸骨,一字一句他聽得清清楚楚,笑地不明不白,那聲音似乎從遠古飄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低頭沒有看見自己影子,李光弼再仰視書緗閣飄起三縷青煙,苦楚暗笑道:我就是個影子,所以怎麼可能有影子。
黑鴿子在上空盤旋,雨是它的利器,在看前主人吹哨呼喚它時,迅猛穿越一滴滴阻礙站在李光弼手上。
不知停留多久,衣物竟被風吹乾了些,將書緗閣裡再度升起的笙歌樂舞藏在腦後,李光弼回身往來路走去,沒有看見圓月扒雲現出身,將他的黑影朦朦朧朧映在地面上,嘴裡也念上一句話:不再為影子那日,欠你們的我全部還清,全部還清。
無平常宴俗留下喝酒吃盅,媒婆領了禮金早早回去,出了書緗閣換上彎酸眼瞧那些個妓女一個個都拉上新郎官要餵酒,真可畏世態炎涼,做媒十年更沒見過除了相公本人扯下頭巾的場景,眼下卻是個青衣舞女將新娘的頭巾掀開。媒婆恨跺腳搖頭晃腦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