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部分 (第3/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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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絃,痛苦才是生命樂章裡的主旋律。
“尋思涉歷兮多艱阻,四拍成兮益悽楚。”經歷了那麼多痛苦,卻無人可以傾訴。
“攢眉向月兮撫雅琴,五拍泠泠兮意彌深。”幸好還有琴,一弦一柱足可演繹滄桑年華。
“追思往日兮行李難,六拍悲來兮欲罷彈。”可是,聽著氈房外凜冽的北風,面對餐桌上腥羶的肉酪,遙聽隴水在黑夜裡的嗚咽,想象著長城那邊的中原。通往長城回家的道路是遙遠漫長的,也許只有琴聲才能到達,而中原第一才女卻只能遙望天盡頭的歸途。
“草盡水竭兮羊馬皆徙,七拍流恨兮惡居於此。”她本是養在深閨的中原女人,卻成了遊牧部族的成員,被季節的風驅趕著,追逐著水草而遷徙。日暮風悲,邊聲四起,原野蕭條,烽戍萬里,無邊的邊塞無法安託一個女人的回家夢。
“制茲八拍兮擬排憂,何知曲成兮心轉愁。”蒼天真的公平嗎?那麼,她沒有辜負蒼天,人生為何如此飄零?神靈真的靈驗嗎?那麼,她沒有辜負神靈,為何卻被流放到荒涼的塞外?
“舉頭仰望兮空雲煙,九拍懷情兮誰與傳?”父親、母親、姐妹、衛仲道的面容,老家的屋簷,屋簷下呢喃的飛燕,雨中淋溼的長髮,在夢裡一一浮現,召喚著她。
“一生辛苦兮緣別離,十拍悲深兮淚成血。”城頭烽火,疆場殺聲,無休無止的戰爭,讓她成了女俘,成了一個流落在異鄉的孤苦女人,能給她安慰的,只是落雪的胡笳。所有的痛苦,都是因為失去了故鄉。失去了故鄉,也就失去了過去。一個失去過去的人,是無法享有未來的。
一個人要幸福,不在於未來有多好,而在於未來是來自於過去的。
在南匈奴的草原上,在左賢王的床上,她失去了故鄉,失去了過去,失去了未來,失去了幸福,失去了人生。
可是,上蒼是公平的,在剝奪的同時也在賜予。她在一個錯誤的地點,遇到了錯誤的人,收穫了一份錯誤的感情。
高貴蘊藉的蔡琰,讓左賢王如痴如醉,他沒有給她愛情,卻給了她寵愛。蔡琰為他先後生了兩個兒子。母愛是女人的天性,從少女時代,她就偷偷猜想過未來自己兒子的樣子,想象與兒子在一起的情景,可是生活本身遠遠比人本身更具有想象力——她為胡人生了兩個兒子。
誰都以為,母愛會啟發她對胡地的認同,親情會沖淡她內心的孤苦。可是,兩個兒子不是愛情的結晶,是左賢王野蠻的後果。兒子不是她的驕傲,是她的恥辱。兩個兒子的出世,非但沒有成為做母親的幸福的起點,反而成為一個女人新的恥辱。
日居月諸兮在戎壘,胡人寵我兮有二子。鞠之育之兮不羞恥,愍之念之兮生長邊鄙。十有一拍兮因茲起,哀響纏綿兮徹心髓。
可是,她畢竟是一個母親,天性中的母愛,讓她愛著兒子。對一個女人最殘酷的捉弄,就是讓她不得不愛給她帶來恥辱的東西。
怎樣才能結束這樣錯亂的生活呢?這是一個無解的提問:要想獲得尊嚴,那就要離開左賢王,回到中原故土;要想守衛母愛,那就要和兒子在一起,就要留在左賢王身邊。
尊嚴和母愛,是隻能取其一的選擇。在胡地的日日夜夜,在聲聲胡笳裡,在長風冷月下,她強迫自己忽略內心情感,讓自己變成塞外一株沒有知覺的白草。她以為,這樣就能迴避不可兼得的選擇。
然而,人生之所以讓你選擇,就是因為你已經別無選擇。
喪父,亡家,被俘,被異族人霸佔,生子……一歲一枯榮,草原上綠回黃轉,蔡琰來到胡地已經12年了,從中原的花樣少婦,到塞外的中年婦女,故鄉早已經成了一枚三角形的小石子,拋棄在心的一角,只是有時在夢裡活動起來,磨著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