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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煙的記憶中,仍舊清清楚楚的記得他的那一個笑容。
“子曰:衣冠禮樂,身之正道。”他從懷中取出一條雪白的帕子笑著遞給她,“擦擦吧。”淡定的彷彿不像是在亂軍之中,更像是在學堂書館,笑談著經史子集。
她怔愣的接過那帕子,胡亂的蹭了蹭,塵封記憶裡幼年時候家中的朗朗背書聲驀然浮現上來,錯亂了前塵舊事,明日今朝。被她用來擦過手的帕子,滿是汙血,再不成樣子。她益發尷尬,攥了攥那帕子,不知道還是不還。
他笑出聲,“罷了,你留著吧。”
“這……無功不受祿”,她頗是不好意思,片刻便有了主意,從懷中取出一把蒙古匕首,銀柄銀鞘,鑲滿瑪瑙,雖不足一尺,卻是鋒利異常,實為稀世珍品。這本是她前日與一元軍大將力戰三百回合,將他陣前斬殺以後的戰利品。她將它塞到他手裡,爽朗一笑,學著他的語氣:“禮記言曰:來而不往,非禮也。這你收了,兵荒馬亂,也可防身。”
他看著那鋒利匕首,微微出神,終於點頭。
多少舊事,恍如一夢。
那一年,她十五歲,初上戰場,揚刀躍馬。他亦是十五歲,初入幕僚,籌謀策劃。烽火狼煙中,二人枕戈待旦轉戰沙場而度那詩酒年華。
再後來,多少烽煙多少鏖戰,她與他同過生死,共過患難。強攻羅山,他為不拖她後腿,險些被元軍戰馬踩踏而死;困守舞陽,他為了兄弟之義不肯撤離留她一人孤守,最後困守斷糧到嘔血;奇襲光息二州,她與他徹夜不眠精心謀劃,終於一舉功成。
軍中多是目不識丁的熱血漢子,只認功夫,豪爽有餘,學識不足。而他開口言必稱孔孟經典,十句話倒有五句話在掉書袋。初始時,軍士們看他不甚順眼,動輒欺他一個文弱書生,百般戲弄。是她軍中威信極高,一隻手將欺侮他的幾個漢子瞬間撂倒,狠狠教訓一頓,自此才再無人敢惹他。
她書香門庭,他學富五車,平日裡閒聊,最是相投。也唯有他,懂她抗元鏖戰之心。不為名,不為利,不為主,只為一個清平世間,一個安寧故園。
同此一身易,同此一心難。而他,縱是手無縛雞之力,卻真正能與她同此一心:遍灑熱血,只為爭一個安寧故園。他是她的軍師,她的兄弟,亦是她的知己。
時光荏苒,她從校尉,到將軍,到元帥。他從書吏,到參贊,到中軍。
怒而離營時,她氣憤難耐,是他最能明白她的心思與憤恨,只淡定的讓她離營散心。
淮安退守時,她有口難言,是他站出來支援她為保民生徒費軍資軍糧的應敵之策。
皇集死戰時,她生死不明,是他輔佐尚不經事的羅鴻鎮守住風雨飄搖岌岌可危的潁州三軍。
鹿邑約宴時,她獨對強敵,是他一手接過那必有鴆毒的酒杯一仰而盡,保她能有時機走脫出營。
十餘年間,一文一武,配合親密無間。蕭策曾笑言,兩人放到一起,當真是文能執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
“三軍之中,唯有思秦最懂我心思。”她曾親口對俞蓮舟如此說。
當初字字誠摯,如今卻句句誅心。
營中尚有細作臥底,杜遵道並非其人,她與蕭策都隱約有所感覺,只是對方行事謹慎,在她連斬數名有功將校,自罰二百軍棍以後,立時收斂,是以她與蕭策皆抓不住線索,故而只得加強管控,靜待對方動作。事實上,她這一次離營,雖為治病,亦有下套之意,只看誰人在主帥離營期間動作不軌。
只是她沒能想到,竟會是他,會是她千里東赴尋求解藥所為之人。
她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當初龍門鏢局的鏢銀不翼而飛,當夜龍門鏢局出現的人,知道鏢銀乃是軍餉的,除了她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