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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在後面罵罵咧咧,廣東人說話好大聲,尾音拖得特別長,還用不好聽的本地話指使他,這裡那裡的,完全不管他安全和死活。
她腦子好像木掉了一樣,想他以前到哪裡都是被人捧的,但到這種地方卻成了受氣的小嘍囉,被那些泥豬賴狗一樣的人指使。
他們不配。
那天開始,她晚上頻繁做夢,夢到他在漆黑的夜裡摸來摸去,更夢到他被電,一個人躺在地上,沒人敢接近。
她慢慢意識到,原來沒有足夠的物質基礎,是要被老天爺揪著鼻子走的。
所以愛情這種東西真的好諷刺,宣揚美好的同時,也會展示代價。
還有她的那些同事,一個個都又蠢又壞,沒什麼文化素質又低的人,活該一輩子呆在城中村。
於是她被現實擊穿,選擇了離開。
動心是真的,愛他也是真的,但她到底不是削足斷跟也要嫁給王子的人。
她大概是沒有心的怪物,所以她活該孤獨終老。
其實一開始可以跟他開誠布公的,但她居然害怕了,害怕被他指責,更害怕他跟她吵,自己先跑掉。
她不想被拋棄,所以當了先放棄的那個人。
也可能其實是帶著僥倖心理的,不告而別,有些話就不用說得太清楚,所以或許,裡面有她卑鄙幻想後的或許。
也想過,其實抽身出來作為旁觀者,他們之間都是一眼看穿的結局,沒什麼好奇怪的,更沒必要有心理負擔。
只是沒想到,他非要見她一面,甚至為了這個絕食,不肯離開。
她有點猶豫不決,但想著已經過那麼多天,他應該不會太激動,所以還是去了。
那天沒有留太久,但說的每一句話她都還記得。
有些話很現實很傷人,她知道,但更明白高中學歷不夠用的,她是在底層生活過的人,知道那種日子會有多艱難。
那種日子她不想過,也不想讓他過,所以她說要分開,一定要分開。
體面活著,比所謂的愛情更重要。
他有激動過,不表現在聲調的高低裡,而是語氣的急促,以及細碎不安的肢體語言。
談到最後他好像也接受了,於是她鬆一口氣,覺得這樣很好,他也是接受現實的人……可他話又太多了,忽然說愛她,說她是一個正常人。
她惘惘然,突然感到血液都垂冷,渾身沒有溫度。
為什麼要把一個怪物說成正常人,她怎麼會是正常人?她明明冷心冷肺,整個人都是病態的。
還有,誰需要他看穿她的脆弱?為什麼自以為是,為什麼要把她剖開來,為什麼要說那些話?
所以她想了很久,覺得他肯定是故意那樣說,他在給她加壓,要讓她愧疚,讓她有負罪感。
畢竟他恨她,恨到不想再見她。
不回國而已,外面世界很大,徐家給的錢也多,正好成全她的出國夢。
剛到德國不久,她去了科隆大教堂,花錢上到頂樓。
頂樓的琉璃窗戶很好看,扭曲的光,是她喜歡的那種毫無秩序的美。
只是看久了,她忽然把頭抵住窗臺,哭到渾身發抖。
她好想他,控制不住的想他,想他義無反顧的愛,想他在火車站牽她的手,更想他給她帶的一碗碗粥。
她喜歡喝的粥檔,他下班時候還沒有開門的,所以每一回,他都是特地在旁邊等,等人家開檔,打包上第一碗生滾粥。
這種細節,在記憶裡一遍遍割她。
還有分開時候他說的話,原來她已經被那些話打上刻印,屬於他的刻印。
她寧願他也不是多愛她,寧願他當夢一場,那她這樣的人,根本不會記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