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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臉色灰暗，默默的沒有抬頭，貫一和尚便自行取出一個布包，在腿上開啟來。姜賀敷稍微抬起頭，心中原本以為那會是&ldo;賀敷&rdo;，苦澀地想著大概刀會隨著人心的變化而變化吧，烈銅生和自己都心碎如此，就算是&ldo;賀敷&rdo;也難免會斷裂。有些自嘲地笑笑，就把布包拿過來，定睛一看，才發現不是&ldo;賀敷&rdo;。這把刀雖然已經斷成兩截，但是光澤依舊很好，一看就是飽嘗腥風血雨的老刀。只要刀的主人願意花費心思讓愛刀在新鮮血肉之中不斷磨練浸潤，即便最初是一柄普普通通、粗製濫造的刀，經歷了歲月和戰鬥的洗禮之後也能出落成傳奇之刃。這把刀就是這樣的典範，姜賀敷憑藉專業的眼力一眼就能辨認。他拿起其中一個斷片，仔細檢視，呼吸逐漸變得沉重起來。這把刀不是別的，正是烈銅生的常用佩刀&ldo;煉銀&rdo;。原來碎裂的不是姜賀敷自己……而是她的心。
烈銅生一直對冶金工藝十分著迷，他初次遇見烈銅生時，出於職業習慣第一眼看到的是她的佩刀，第二眼才看了她的臉。當時的佩刀就是這把由烈銅生親手打製的&ldo;煉銀&rdo;，她曾經說過，她人生中的第一次殺人，就是和&ldo;煉銀&rdo;搭檔完成的。這樣一把極具意義的刀，想必也是主戰刀了，戰士通常是很迷信的，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慣用刀，這一點上的執拗和刀匠莫名相像。這樣一把備受考驗、飽受信賴的老刀，怎麼無緣無故就斷了呢？姜賀敷轉過刀片，檢視斷面。
他看見那個斷面，就好像看見了一個暴怒的烈銅生，一個絕望的烈銅生，一個不顧一切、狠狠揮刀斬向殺害了她摯愛的未婚夫的敵人的烈銅生。他越是準確地判斷刀斷裂的原因就越是心寒。他感覺自己像是被遺棄了，只能站在那個被煙沙包裹的戰場外圍，遠遠聽見裡面傳來刀劍叮噹碰撞、相互撕咬的殺人的聲音，聽見烈銅生用她美麗的嗓音為那個奪走了他的地位的男人像一頭野獸一樣憤怒地嘶吼咆哮。他手上捧著斷片，心臟抽搐著，惶惶，找不回呼吸的韻律，什麼也說不出來。
帶著斷刀回到家中，他迅速把自己扔進工作之中，就像當初為烈銅生打製&ldo;賀敷&rdo;一樣終日不離工坊。他把煉銀修補好了，又砸斷，再次修補，然後砸斷……直到烈銅生載譽歸來。他在工坊裡聽說她被聖上封為戰神，從此被供奉在新修建的武殿上，成為帝國統一與強大的象徵。漫長的遲疑和斟酌最終使他放下手中的工具，在圍裙上擦擦滿是老繭和水泡的髒手，洗澡更衣。鏡中的自己已經隱約有了白髮，面容也像是老去了十歲。他修剪頭髮，按匠戶的方式把頭髮盤好，就拿著用上好綢面布料包裹著的&ldo;煉銀&rdo;前往禁衛軍謁見戰神。
戰神坐在高高的殿堂上，身上披著深藍與黃金的禮服。她看見姜賀敷，便從神座上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下神座前的臺階。從武殿正門吹進來的風把那長袍揚在空中，墨藍八千流雲好像就是他頭頂的滾滾烏雲，而那些撥開流雲向外怒視著暴睜著覬覦著的黃金獸瞳一眨不眨地向外望著，既呆滯無情，又具有遠古詛咒一般神秘的威懾力。烈銅生面無表情地睜著一模一樣的黃金暴瞳朝他走來，他望著面容陰冷、神情大變的她，竟然毛骨悚然。這時，出於職業習慣，他看到了她腰間佩帶的刀……是&ldo;賀敷&rdo;無疑。
這一確認竟使他心裡就踏實了許多。這時烈銅生還在一步步接近他，氣息近乎全無，好像幽靈無輕無重、無情無欲地飄來。那時候姜賀敷就意識到了，戰神的鐵面是普天臣民齊心協力為她戴好的面具，他們監視的目光無孔不入，他們給了她無上榮耀，也就被天理賦予了看守、監管、殺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