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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陳映真在愛荷華,他父母在美國奧瑪哈女兒家。11月中旬,兩老和女兒、女婿以及兩個外孫女,帶了一桌酒席,特來愛荷華和我們聚會。陳伯父見到paul,兩人相擁流淚。他們邀請了所有的中國作家到我家,還有韓國詩人漢學家許世旭。陳伯父和吳祖光擁抱,也是淚汪汪的。
陳伯父在飯桌上起立講話,聲音哽咽:十幾年以前,映真出事,親戚朋友全不來了。那是我家最黑暗的時期。那時候,一個美國人,一個中國人,素不相識,卻給我們很大的支援,這是我一輩子也不能忘記的。我們家一向是向著大陸的,今天可以和大陸的作家們在一起,這也是因為他們兩位的關係。我也要特別謝謝他們。
paul接著說:世界就應該是這個樣子。今晚是我們在愛荷華最動人的一晚。
陳映真在《現代主義底再開發》一文中寫過:
一個思想家,不一定是個文藝家。然而,一個文藝家,尤其是偉大的文藝家,一定是個思想家。而且,千萬注意:這思想,一定不是那種天馬行空不知所至的玄學,而是具有人底體溫的,對於人生、社會抱著一定的愛情、憂愁、憤怒、同情等等思索的人底思索者,然後他才可能是一個擁抱一切的良善與罪惡的文藝家。
陳映真就是具有人的體溫、人的骨頭、人的勇氣的文藝家,一直在他稱為&ldo;臺灣當代歷史的后街&rdo;中獨行,即令現在,在21世紀的今天他仍然是寂寞的,焦慮的,在另一條后街中踽踽獨行。
《三生影像》 母女同在愛荷華(1)
母女同在愛荷華
‐‐茹志鵑和王安憶,1983
1983年的愛荷華,有一個非常戲劇性的秋天。
在那之前,我讀到茹志鵑的幾篇小說,最欣賞的一篇是《剪輯錯了的故事》,在70年代的中國文壇,那篇小說在創作手法上,是一個大突破。由於作者巧妙的技巧,小說所表現的人物是多面的,所寫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複雜的,所提示的社會問題是客觀的。整篇小說充滿了溫柔敦厚的諷刺和詼諧。《剪輯錯了的故事》由一場一場的&ldo;景&rdo;,共七個&ldo;景&rdo;而組成。每一&ldo;景&rdo;是個特寫,集中在一個主題上,幾乎可以自成一體,成為一篇小小說。七個&ldo;景&rdo;又互相交錯在現在和過去之間,細緻的結構,有節奏的文字。甚至每一景的小標題,也新穎而有含義,例如&ldo;拍大腿唱小調,但總有點寂寞&rdo;。小說的意義不僅隱含在故事中,也隱含在人物刻畫中,甚至在小標題中。
1978年,我在離鄉三十年後,和paul及兩個女兒一同回鄉。那時我和paul就十分希望邀請作家來愛荷華,在北京曾努力過,和夏衍先生也談過,根本不可能。1979年中美建交後,中國作家才能應邀到愛荷華來。那幾年來的作家,都是&ldo;文革&rdo;後的&ldo;出土文物&rdo;。他們是犧牲過而又被犧牲的一代,活過抗戰,活過國共戰爭,活過&ldo;文革&rdo;,終於得到第二次解放。他們對隔離了多年的世界,充滿渴望和好奇。
1983年,吳祖光和茹志鵑應邀來愛荷華。王安憶那年二十幾歲,已出版小說集,1982年並以《本次列車終點》獲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那時她的短篇小說就已鋒芒畢露,例如《迴旋曲》。小說用非常簡潔的對話,揭示了一個社會問題。《迴旋曲》分三節,每一節有不同的旋律。每一節提示一個問題。三節提示了三個問題:戀愛期間的問題,結婚期間的問題,結婚以後夫妻分居的問題。第一節一對戀人的旋律如月光小夜曲般優美;第二節的旋律迫切急促,新婚夫婦要找一個旅館度蜜月;第三節婚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