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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快樂 並祝
你們健康幸福
宋英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三生影像》 母與子
我的弟弟漢仲,是母親的長子,溫順敦厚,對母親特別孝順。1944年,抗日戰爭炙烈,他高中畢業,瞞著母親,考取空軍。母親發現了,日夜哭泣。他在四川銅梁空軍訓練營中,終於接到母親同意的信,那也是母親愛子心切絞心斷腸的決定。
漢仲於1948年隨空軍調到臺灣嘉義,和徐文鬱結了婚。三個弟妹跟他們以及文鬱的家人住在嘉義。母親和我們住在臺北。
母親在父親去世以後,又逢戰亂,生活雖艱苦,也沒做過家務事。一到臺灣,母親就對我說:華苓,你一心去工作,家裡事,我做!她燒飯、洗衣、擦地板、照顧孩子。
1951年,剛過了陰曆年,漢仲特地從嘉義到臺北來看母親。自從1944年我去了中央大學,他突然去銅梁參加空軍,我們姐弟還沒見過面。他到臺北來重聚,對母親和我是件大事。母親早早就準備了最重要的事:藕湯、蒸肉、藕夾、珍珠丸子那些湖北菜。總得來點新鮮口味吧,以前從不下廚的母親要做蔥油餅。廚子楊寶三的蔥油餅倒是吃了不少。母親想像著怎麼做法,試了一次又一次。自從父親突然喪生,我從沒看見她那麼快樂。
那年漢仲正好二十五歲。
他在臺北三天,片刻不離母親。母親到哪兒,他就跟到那兒,母親到廚房做飯,他也站在身邊和她聊天,彷彿他要彌補失去的過去,歉疚無能為力的現在。他一身筆挺的軍裝,濃眉大眼,真是個俊美的男子。他離開臺北的頭天晚上,我那深沉含蓄的弟弟,還拖著我在幾個榻榻米的房間裡跳了一曲華爾茲舞:魂斷藍橋。
他回到嘉義。一個多月以後,母親去嘉義看他和另外三個弟妹。她回到臺北第二天晚上,我正在夜校教課,接到一位父執輩的電話,叫我下課後到他家去。
你弟弟完了!我進門劈頭聽到的第一句話。你弟弟在例行飛行中失事了。
我在悲痛中首先想到:如何告訴我那年輕守寡指望長子成龍成鳳的母親?我必須瞞著母親,她心臟有毛病。
騎車回家已是午夜了。母親還站在視窗等我。
母親長長哦了一聲:回來了!回來了。我擔心,怕你出了事。
怎麼會出事?我忍著淚,勉強笑著說:下了課和幾個同事聊天,聊晚了。
你還沒有吃飯,菜都涼了,我來熱一下吧。
吃過了,姆媽。我撒了個謊。
我極力避免面對母親,每天工作到深夜回家,胡亂吃點什麼就鑽進臥房了。她常常藉故來找我講話。
姆媽,我太累了。我一面說,倒在床上。
她嘆口氣走開了。
漢仲在抗戰時瞞著母親投考空軍,後來又不能供養母親,只能常常給她寫信。
過了一陣子,母親終於忍不住了:漢仲好久不來信了。
他調到外島去了,有任務嘛,不能和外界通訊。
啊。
又過了一陣子。
漢仲還沒有信。母親又說。
不能通訊嘛,沒辦法。我臉轉到一邊,不敢看母親。
我照常從早工作到晚上十點,母親照常做飯照顧薇薇,日子彷彿是老樣子。殷海光那時還沒結婚,和我家一起住在松江路《自由中國》的房子。每天傍晚,他必到母親房門口說:聶伯母,散散步吧。
那時的松江路周圍是一片荒蕪的田野。他和母親一直散步到天黑,他們邊走邊談。母親回到家,臉色也不那麼沉重了。我知道殷海光在用他的愛心,誘導母親接受那椎心刺骨的喪子之痛。
那時妹妹月珍已到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