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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著,看到我,石巖馬上迎上來:“怎麼樣?”一眼瞥到我袖口和衣襬上的血跡,臉色頓時青了。
“已經吃過藥,大概睡下了吧。”我一點也沒心思和他們廢話,徑直向前走,想穿過他們去拿我的那件猞猁裘大衣。
“站住!”石巖低聲斷喝,“你又激萬歲爺了吧?”
“嗯。”我含糊地應一聲,低頭想從他身邊走過。
石巖一把拉住我的手腕,手握得像鐵箍一樣緊:“你!你可知萬歲爺他……”
他忽然頓住:“你……”握著我手腕的手漸漸鬆開。
我甩甩被他捏得已經沒有痛感的手腕,擦擦臉上的眼淚,徑直穿過他們去找我的行李。
鳳來閣的弟子都很隨便,有幾個人看到我進去,就笑著招呼我過去跟他們吃煮肉乾,我笑著拒絕了,找到猞猁裘披風披上,拿了那囊烈酒,重新返回馬車前。
石巖已經不在了,只有蘇倩還在馬車前站著,她看到我,抱胸淡淡一笑:“沒想到啊,我還以為你這種女人是不會哭的。”
我橫她一眼:“是女人都會哭,有什麼好奇怪的?”說完了,又問,“閣主吩咐說要小心戒備,馬車這裡由誰警戒的?閣主今晚就在車內休息了吧?”
“照例是石巖,不過這會兒他不知道到哪裡去了。”蘇倩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得了吧,還閣主閣主地叫,假不假?”
這女人的刀子嘴真不饒人,我瞪她一眼:“我樂意,你管得著嗎?”邊說邊掃了掃車伕座位上的雪,一屁股坐上去,“今晚這裡就由我守衛,你走吧。”
蘇倩的眼神依舊淡然到讓我想打她:“好,我走,省得打擾你對著馬車發呆。”
這女人不把話說透她會死啊,我轉過臉去不理她。蘇倩也沒再說話,閒閒走開。
看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我慢慢轉過頭,看向身後的馬車。
天色早就已經黑透,暗夜裡的雪花像是一隻只飛撲而下的蝴蝶,悄無聲息地撞碎在馬車壁外的皮革上,然後疾速地下墜,墜落的雪片已經整合一小堆,安穩地臥在車壁邊,在黑夜中反射出清冷的光芒。
寒氣越來越重,吸進去的每一口空氣裡彷彿都帶著冰凌,我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清晰地遠離了身後那一片喧囂,鼻前撥出的那團白氣不停地擴大、縮小,又縮小、擴大……
拔開水囊塞子灌了一口烈酒,還是微溫的,帶著酒勁兒熱辣辣地滑下喉管。
馬車裡聽不到聲音,皮簾很厚,在外面很難聽到裡面的動靜,但是這麼安靜,他應該是睡著了吧,難道是……
心臟猛地漏跳了一下,不能想,所有關於死啊、失去他之類的事都不能想。我還以為多來幾次的話我就會適應,沒想到還是一樣。那次在湯山附近的小村落裡,今天在馬車裡,只是看到他昏倒,心裡就猛地冒出和那天他在太和殿前跌下臺階時一模一樣的感受,像是世界都要死了一樣,世界都要跟著他一起死了,眼前只剩下死灰。
這樣的感受,絕對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但是他總能這麼輕易地就把我拉回到那個死灰的世界中,一次又一次,彷彿是擺脫不了的夢魘。
我不知道如果再來一次,他在我面前逝去,再不回來,我是不是還能忍得住不跟著他走,像他希望的那樣好好地活下去。
難道他是知道的?突然有些恍然,他是明白這種痛苦的,所以一旦決定去赴死,就狠下心來不見我,無論如何也要把我從他身邊趕走,只因為任何一種痛苦—被背叛,被拋棄,都比那種痛苦要容易忍受得多。
既然不能給,那麼就一點也不要去貪戀,如果給了再奪走,反而更加殘忍。
雪花盤旋落下,無休無止,無聲零落。
怎麼會是這樣?為什麼要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