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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孤鸞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那一剎那,他的身影在昏黃的燭光下顯得如此單薄。
他僅是一介凡人,在死字面前,惶恐驚懼令他的神經脆弱無比‐‐謝孤鸞頭一次迫切地想尋到夏臨淵的下落。
只有見了夏臨淵,謝孤鸞才能確認萆荔變紅是否預示著他的死亡,而夏臨淵或許真的知道在他三魂七魄中的那股至陰之氣如何可解。
謝孤鸞不是坐以待斃之人,即便傳說可信,他也決計不會傷春悲秋。他逐漸鎮靜下來,闔著眼梳理著近一年中與阿澈有關的一點一滴。他察覺到從襄州初遇阿澈開始,他千篇一律的夢境便開始出現進展甚至有了情節,到現在,一切紛繁的線索如亂麻,離真相大白總差了幾步‐‐謝孤鸞與之間阿澈定然早有關係。而阿澈像一枚埋入穀物的酒麴,在不知不覺中釀出了一壇極難品味的酒。
謝孤鸞睜眼時,滿腦子皆是阿澈的樣子。不論是阿澈陰毒幽怨的眼神,不時透出的一點人情味和總是和謝孤鸞嬉笑打鬧的自作多情,還是夢中他與燕離的狎暱,都在謝孤鸞的識海中揮之不去。他是怕的,因為這厲鬼已經佔據了他太多的生活,從起初的只想甩掉他到如今種種事由將他們綁在一起掙脫不開,這使他感到荒唐,下意識地想要逃避,卻又在逃開的時候心中泛起莫名的失落感。
&ldo;道‐‐長‐‐&rdo;阿澈拉長了聲音在院裡喚了許久也不見謝孤鸞有反應,乾脆飛上二樓掀開窗來,直呼,&ldo;謝孤鸞!&rdo;
他這一驚一乍,把深思中的謝孤鸞嚇得一哆嗦,阿澈被逗笑了,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手中擲出一個物什扔向謝孤鸞的懷裡:&ldo;接住!&rdo;
謝孤鸞一看,竟又是一株植物,形似蒲糙色如榴花,枝葉通澈且葳蕤,不似凡物。
&ldo;這又是什麼?&rdo;謝孤鸞道。
阿澈趴在窗格上,桃花眼眯成了一條fèng:&ldo;是懷夢糙,睡覺的時候放進懷裡,助你一夜好眠。我和那群菌人商量了好久它們才同意我摘一枝的,可莫要浪費了。看你臉色不好,想必是陰氣在作怪,我就不進來了。&rdo;
謝孤鸞怔怔地點頭,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問道:&ldo;你能和它們交流?&rdo;
&ldo;那是自然!&rdo;阿澈頗為自得,&ldo;秦玉顏睡在樓下,若有事喚他喚我皆可。&rdo;說完,砰地一聲關上了窗。
翌日,秦玉顏清點好行李才發現謝孤鸞還躺在榻上,怎麼叫也叫不醒。
&ldo;我看他不是睡不醒,是昏過去了。&rdo;秦玉顏並不意外,把謝孤鸞懷中已乾枯的懷夢糙扔掉,背起他對阿澈說道,&ldo;你問問菌人找夏臨淵走哪條路,能不能給咱們帶個路?&rdo;
謝孤鸞在做夢,夢到他站在雷州南海的淺灘上,水天一色。溫熱的海水一遍遍沖刷著謝孤鸞赤裸的雙足,柔軟的細沙在指fèng中穿梭。
阿澈穿著一身月白色長衫,綁著襻膊,在岸邊一間木屋前笑著對謝孤鸞招手喚他吃飯。日光下他的面板很白,卻透出健康的紅來,他用滾燙的手牽起謝孤鸞進了屋,屋中食案上是簡單幾碟小菜。
見阿澈一筷子把菜送進了嘴裡,謝孤鸞愣道:&ldo;你不是死了嗎?&rdo;
&ldo;孤鸞,你在說什麼?&rdo;阿澈莞爾。
此刻,外面傳來喧譁聲,阮夢秋提著一簍花蛤,和秦玉顏、葉熹一道進屋了,每個人臉上都雀躍欣喜。秦玉顏對阮夢秋言聽計從,葉熹和往常一樣不厭其煩地講著他遭遇的趣事,程秋白還是鬼,耐心聽他說不著邊際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