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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內一燈如豆,梅霜寒只著一件貼身長衫合身倚在梅織的錦榻上,長秀的眉翼凝結在光潔的額上,在眉心處凹成三條深刻的豎紋。
此時他仍不能睡,腦中反覆思慮著與小仙日間的對白‐‐幽夢冥蘭,難道真會是引發疫病的罪魁禍首?姓艾的一家,當初應該讓他們無聲無息消失的,也不至在今日伏下口實和隱患。而那個大夫江小仙,或許也該是無聲無息消失的,不知為何,從他那張與眾不同的,不太顯露表情的臉上,會看到一絲隱藏得很深的危情意味,而這種感覺不應是一個大夫所尋常具有的。
有人在輕叩窗扉,一下短,兩下長,是與那人碰面的訊號。
隨手從架子上抓了一件外衣,走到窗下問:&ldo;誰?&rdo;
&ldo;是我,青燭。&rdo;窗外的聲音清亮年輕。
梅霜寒開了門,放門外人入內。從門外瞭望,確認無人跟蹤後關上門。
青燭一襲水墨色裟袍,頸上繞一串二百五十六色菩提子,越過門檻時帶出一團青雲飄逸而起,梅霜寒擔憂地問:
&ldo;這麼晚,你怎麼來了?我不是給你捎過口信,明晚再來麼?&rdo;
青燭拂了兩片長袖,露出一張柔慈清秀的僧面:&ldo;師傅很擔心,恐夜長夢多,要小僧再來與掌門看看,那樣東西可週全?&rdo;
梅霜寒目光一凜:&ldo;珞珈法師不信在下?&rdo;
青燭連忙施禮:&ldo;不會。只是師傅說最近入島的人多,島上又生瘟疫,那金曼陀羅本由二十四時節所發之花蕊並金線織就,纖敏善感,極怕惹上不潔之氣,若腐敗了,恐內裡包裹的東西也要跟著腐敗,君子島風土再好,也恐有閃失‐‐&rdo;
&ldo;放肆!&rdo;梅千嶺低吼了一聲,外衣也滑落在地。
&ldo;若他信不過我,當初也不必與我謀劃,更不該將這金曼陀羅存放在我這裡,如今剛入島就生了疑慮之心,叫我日後如何再與他相交?&rdo;
為他的氣勢所凜,青燭合掌垂目,不敢多言。
消解了那氣,梅霜寒穿好外衣,從牆上取下一柄碧玉簫,對青燭說:&ldo;也罷,反正今夜我也睡不好,你就與我走一趟,好教你多疑的師傅放心。&rdo;
&ldo;阿彌陀佛。&rdo;青燭躬身行了一個深禮。
梅霜寒便垂首信步在臥室的石板地上走了一個梅花繞的步式,最後在正中心的一塊石板上輕點了三下,身後的床幃忽然整體陷落,四周竟是活動的機口,梅千嶺走過去縱身跳了進去,人立刻消失不見。
青燭兀自發愣,只聽從那內裡傳來一聲呼喚:&ldo;你愣著作甚?還不下來!&rdo;連忙上前,縱身而入。
隨後,床幃突然升了起來,機關合上,在床榻周圍揚起一圍塵會,臥室裡靜悄悄,各處物事都完好無損,唯獨人不在。
等了一會兒,小仙從房簷上躍進了屋內,沿著梅霜寒走梅花步的石板上輕輕踏腳,床幃靜立,石板紋絲不動。閉目回憶了一下那梅花繞的步式,心中猶豫著要不要此時下去一探,又擔心撞上梅霜寒,少不得一番惡戰。
不過種種疑竇,還是非要親自下去一趟方解。於是下定決心,按著記憶中的步式試行了一遍,果然床幃沉落,漆黑的洞口一開,便抓緊時機跳了進去。
漆黑一片。
與君子島地上的暖濕宜人天氣相比,這地下的空間陰冷晦暗,體感極不舒適。
腳底卻觸感柔軟。小仙燃點了火捻,看清地上是積得很厚的淤泥與青苔,濕滑無比,隱隱有人走過的痕跡,每走一步都要凝神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