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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陛下還是豫王的時候,房相如在洛陽府邸就見過她了,只不過沒有打過照面。從某種程度來說,他也算看著她從那麼個小人長到現在。
可如今李漱鳶她長大了,要大逆不道,要公然輕薄朝廷重臣。房相如已經絕望至極,仰頭看向那慘兮兮的白月光,恨不得奔月而去。
此時,巡夜的鐘鼓聲忽然敲了一響,從長安街坊裡浩浩蕩蕩地傳到這邊來。他如獲大赦,一把移開她的手腕終於掙脫開來,顧不得紅衫官服衣領交錯,匆匆鞠了一禮,勉強鄭重道,「時候不早了,臣必須出宮了。不然宵禁一到,臣回不了家。」
「房相無妻無妾,那宅子怎麼能叫家呢。」
李漱鳶沒再糾纏,立在月下捋著一把青絲邊說邊看他。她漫不經心,在得逞似的輕笑,笑得房相如心頭髮涼,耳根微熱。
她自有分寸,知道輕重,這時候忽然又變得懂事起來,慢慢道,「也罷,天色已晚,房相晚上回去大概還要忙於政務。我若是再耽擱,可就不講理了。」
房相如聽得眼前有些眩暈,明明這李漱鳶已經把不講理的事做盡了,此時又做起好人來。
他還是鞠袖說了聲臣告退,只見彼此立在漆黑的山坡上靜默一陣,一襲蕭蕭身影匆匆離去,獨留下一彎翩躚身姿仍舊立在長亭遠眺。
杏崗沒入了夜色中,而大明宮與太極宮已經華燈初上,宏大的宮殿像剛甦醒的遠古的獸,在黑夜中泛著迷濛澄黃的光點,光點中有緩緩飄過的柳絮在眼前翻落,然後隨著一陣晚風逐月華而去。
李漱鳶站在山上俯看,那一向淡定自若的宰相自下山後快步繞過折轉的迴廊,一路有宮人內侍朝他俯身行禮,他匆匆而過點頭致意,步伐中有幾分令她愉悅的慌亂。
然後穿過重重朱紅色的陳舊宮門,終於迎著火光,背影沒出了丹鳳門,瞧不見了。
她站得足夠高,目光漫過宮牆,再遠望出去,可見皇城外坊間裡她渴望的人間煙火。
漱鳶微微一笑,今夜的荒唐大概要叫房相獨枕難眠了。
第7章
晝漏盡,長街寂寂。順天門的鼕鼕鼓擊過了四百錘,將白日裡的繁華驅散盡了,只剩下一天星斗,半輪明月。
長安城的夜禁於最後的六百擊中開始,隔著瓦牆清晰地聽見沉重的錘擊聲如春雷隱在空中,從朱雀到開遠的六街上坊門依次關閉,接著便有金吾衛挎刀騎馬巡夜。這些武侯鐵面無私,犯夜者不論何人,皆按律法笞二十。
房相如單指支著木窗聽了一會兒,只聞坊間有些許吵鬧聲,仔細辨後便知又是有百姓扒了坊間的牆頭,想跑去另一邊,結果被金吾衛逮個正著。宵禁一事他也和陛下提過幾句,建議不必管得太嚴,百姓熱衷夜遊也無可厚非,加派人手巡查便是,可惜長孫新亭以不利於掌控為由,把這事情駁回去了,最終不了了之。他緩緩放下窗,坐在翹頭案前對著快要滅下去的燭燈緘默。
今夜令他心煩的另有其人。
下人攏著燭火在屋外等了許久不聞主人傳喚,透過竹篾紙眼見著屋內的光一點點弱了下去,這才悄然走入,小心翼翼地添了一輪燈,又退了出去。
屋中恍惚間明亮起來,映在身後的屏風上將一襲煙波明月圖照得粼粼欲出,房相如的臉攏在那片晦暗不明的柔光中不語,冷在案幾角落裡的竹簡皆引不起他的興趣。
他想起關於李漱鳶的舊事。
記憶中原本和自己不那麼對付的這個人,忽然在他面前變得輕佻嫵媚,彷彿轉了性子似的,叫他必須聚精會神地應對她那些不太妥當的言辭和舉動。
房相如覺得她的存在大概要超出了他力所能及的範圍,探手斟了盞青飲,覆手銜起杯子停在唇邊,回想起前世李漱鳶傳遍長安城的那件「風月之事」。李漱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