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夜色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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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燈時分,宮門口的燭火映著季翻雪的影子老長。他站在那十分專注地擦手,冒著熱氣的帕子在他纖長漂亮的手指間穿過,白皙的面板蹭出一抹紅痕。
他低著頭,像是沒有看見方才謝硯與宋清晦交談的那一幕。
底下的小太監噤若寒蟬地跟在後面伺候,有個眼尖的太監看見正走來的宋清晦,剛想出聲提醒,跟著季翻雪時間最長的季小九一個眼刀止住了他的話頭。
季掌印平日裡對底下的小孩兒素來寬和,只要手下衷心聽話,偶爾犯點小過也從不苛責。
可是掌印現在心情很不好。
季小九是季翻雪還在內廷伺候時就跟在他後面的舊人,他長得醜,臉上有塊天生的疤,常挨後宮裡女人的打罵。不僅是他,連季翻雪當時的日子也不好過。在季翻雪被某個妃子打的只剩一口氣時,硬是撲在他身上替他捱了十道鞭子,入了季翻雪的青眼,季翻雪一人得道,跟著他的小九自然昇天,連姓氏都一併改了姓季。
他沒別的本事,只比旁人多兩個心眼。什麼時候該說俏皮話,什麼時候該閉嘴當啞巴,他比誰都會,尤其是掌印的喜怒,他總能明白地恰到好處,這份保命的直覺從來沒有出錯過。
比如現在,掌印不高興,他們這些小的就應該斂聲屏息,當自己不存在。
……
宋清晦走到宮門時,季翻雪正巧抬起頭。
張嬤嬤同季翻雪一干人見了禮,與宋清晦客套兩句後,領著宮人們退下。
“你何時出來的?貴妃娘娘與我多說了會子話,是不是讓你久候了?”宋清晦問,她看季翻雪衣衫單薄,穿的衣衫好像和進宮時略微不同。上午見時還是織金曳撒,現下卻換了件白色衣袍。他本就清瘦,衣服薄,白衣顯得他像極了落地消融的薄雪,脆弱且易碎。
空氣裡飄著股極淡的鐵鏽味,宋清晦只聞到了一瞬,下一秒就消散了,彷彿是她冷久了鼻子的錯覺。
季翻雪聞言微微一笑,一掃之前的冰冷,眼裡都平添了幾分神采,好像對她話裡的關心很是受用,“能得小姐這句問,翻雪就是凍死在這裡也是甘願的。”
他掀開宮外備好的馬車簾子,伸手扶宋清晦上去。
他的話令宋清晦無言以對,她的臉在昏暗的燭光下微不可見的一熱。怕季翻雪看出自己的窘意,只得急忙悶頭上了馬車。季翻雪的手溫潤有力,掌心布了細細的薄繭。一握一鬆之間,粗糙的面板劃過宋清晦細膩的手心,在宋清晦心裡漾起古怪的灼熱。
馬車裡暖烘烘的,早有貼心地小太監用炭火捂熱,又放了好幾個湯婆子。椅上置了上好的狐皮毛毯,上面繡了金絲銀線,散發著淡淡的薰香味。
她在出宮的路上吹了一路的冷風,穿了再厚但還是冷的不行,如獲至寶地拿了湯婆揣在懷裡。
車內的少女用冷手摸著滾燙的臉頰,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季翻雪這個人真是奇怪,他在大梁上上京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在她面前總把一些極端的用詞掛在嘴邊,例如昨夜的毒誓,今日的“甘願凍死”。宋清晦不把這些話當真,靈魂的直覺卻讓她覺得季翻雪是發自內心地這樣認為。
他身居高位,卻又極致卑微。
……
季翻雪送少女上了馬車,沒有立刻跟上去。他遙遙站在宮門口,目力極好地看見遠處的謝硯。
宋清晦從永安宮出來的時候,季翻雪就命人傳了話去東宮。
既然謝硯跪了那麼久,總該讓他見上一面。
當時季翻雪還在鄭淑儀的合歡宮裡。他新學的針灸手藝還不錯,半個時辰就讓皇帝疼痛緩解進入夢鄉。案前的摺子不多,他隨意翻閱了幾本批閱後剩下的全讓內侍抱走。這些小事不勞煩皇帝操心,甚至不必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