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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非常理想化的人生道路。舒妃默默地這樣想著。可是福康安會高興嗎?
當他度過那一整個漫長孤寂的童年‐‐沒有阿瑪,沒有額娘,沒有兄弟,沒有姊妹‐‐只有龐大的皇族宗室,姓愛新覺羅的人,他還會感謝純懿當年的安排嗎?
而這樣的顯赫之路,只稍稍走偏一步,他要面臨的,可能就是萬丈深淵。
第64章 刀筆
純懿午睡並不十分踏實, 往往陷在半夢半醒間掙扎,時不時覺得胸口一陣重壓,像是石板塊兒膈應在此處, 攪起陣陣惱熱情緒不斷上湧。
待她終於睡醒,躺在被子裡只覺得渾身上下猛烈出了一場虛汗,手腕虛乏得很,壓在床榻上半天起不動身子。
碧紗櫥外緊連著一長排格子窗,窗格樸素無紋飾,明媚陽光透過窗紙灑落下來, 已是最美好的飾物。
純懿擁著被子稍稍坐起身, 這才注意到寢屋外間隱約有人影晃動,她便知是傅恆過來了。
傅恆亦聞內室動靜, 撩開簾子幾步走進來, 見純懿睡意尚未消解, 仍是朦朧著一雙眉眼瞧著他看。
&ldo;你今日怎回來得這樣早?&rdo;
&ldo;皇恩浩蕩。&rdo;
&ldo;朝堂何事發生?&rdo;
&ldo;張公廷玉作古。&rdo;
純懿垂頭緩緩撫著腕上羊脂玉鐲,微微喟嘆一聲:&ldo;皇恩浩蕩,便該予張公他所應得的。總教良臣晚景蕭疏,到底還是屢屢挫敗人心。&rdo;
前面一句話她已是說得有些出格,後面一句更是越發直白而無所避忌, 倘若被有心人聽去, 必當又是一樁風言風語。
傅恆怎能不知她心中所想?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輕輕摩挲了幾下以示安撫。
&ldo;你該讓我一股腦兒都說出來,我心裡才能真正痛快‐‐&rdo;純懿生硬地剎住話頭, 平白被自己的話噎了一下。
即使真的說出來了,她就能痛快了嗎?
這麼多年的時光, 那些自懂事起就強硬按在心底的、不可一吐為快的話語,早已凍結成三尺冰凌。倘若如今得以宣洩而出, 它們就真的能像殘羹剩飯被傾倒一盡那般,一丁點兒也不剩下嗎?
傅恆心疼她,攬著她的肩膀,手掌溫暖寬厚,落在她披散的長髮上,帶著呵護與珍惜的心情,柔和落一吻於她發間。
&ldo;屋門已閉,吾妻可暢快言語,無有顧忌。&rdo;他的嗓音溫潤清朗,有如六月的烈日般不摻雜一絲陰霾。
&ldo;即使我不說,你也知道就是那些陳年往事。縱然提起千百次,也已無濟於事。&rdo;純懿悲哀地說著,&ldo;我從不願意拿這些事情去惹別人厭煩,可你是我的夫君,我怎能對你有所隱瞞。幼時啟蒙讀史書,見那些位極人臣者終於天際墜落,隔著一頁頁書紙,作為閱讀者的我就像是持著某種高高在上的倨傲感與優越感,他們該有的憤懣不甘,我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rdo;
&ldo;而後稍經事,從各處拾撿斷章 ,凌亂拼湊起曾祖父的舊事。昔時何等風光,難逃沉落命運。&rdo;
她想起阿瑪於清冷月光下挈壺獨飲,消沉在醉與夢與現世中,聽他用蒼涼憫然的聲調說起赫舍裡&iddot;索額圖的下場,動情泣涕的模樣,彷彿不是在說別人,就是在說自己的身後事。
她忘不了阿瑪徘徊於遊廊間,口中唸叨不休止的話:&ldo;總好過索額圖……總好過索額圖……&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