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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到地方了?肖南迴心生疑惑。
單將飛低頭不語,並沒有抬頭去瞧肖南迴的臉色。他從懷裡掏出一塊玉牌橫著插入那青苔之中磚縫裡,一陣沉悶的「咔嗒」聲從牆的深處傳來,緊接著那片石磚便向內凹進一丈左右的空檔,下沉進無邊的黑暗中。
一處深邃不見前路的入口顯現出來,一陣濕冷的氣息從其中鑽出,拂過肖南迴驚愕的臉。
「小的便送到這了,肖營衛可從此處拾階而上。此處有規定,不可燃燭火,還請肖營衛小心腳下。」
肖南迴嚥了咽口水,腿肚子突然有些發軟。
她不是怕黑,更不是怕鬼,而是怕那黑暗之後、可能會相見的人。
從前,她曾在那鄒老爺家的地窖裡與那人在黑暗中相見過,彼時他坐在一堆爛白菜上,儘管偶爾笑起來的樣子有些高深莫測,但她卻也未曾將對方放在心上過。
畢竟誰會對一個可能只是萍水相逢的人,寄予多少眼神與情感呢?
可人與人之間的因緣卻冥冥中已有定數。
她本以為將會持續一生的羈絆輕易便斷了,而她以為只是匆匆過客的緣分,卻彷彿蛛絲細雨一般,任她如何揮舞利刃也無法斬斷。
嘆口氣,肖南迴抬腳邁入了那無邊的黑暗中。
那入口後的石階狹窄而陡峭,旋轉著向上,不見盡頭。
黑暗裹挾著濕冷的空氣將她包圍吞沒,身後亮光漸遠,她漸漸只能聽得自己短促的呼吸聲在石壁間碰撞迴響。
黑暗和寂靜使得人失去了對空間和時間的判斷,短短一盞茶的功夫卻彷彿過了一生那般漫長。
模模糊糊中,她有種奇怪的錯覺:似乎在過往的某個時刻,她曾經到過這樣一個有著旋轉石階、又暗無天日的地方。
但她又清楚地記得,自己並未去過那樣的地方。
或許,是在夢裡吧。
又不知過了多久,黑暗終於到了盡頭。先是一陣清風撩過發梢,隨後她感到有一道變幻流淌的光照在臉上。
久在黑暗中的雙眼過了片刻才適應了四周光亮,肖南迴這才發現那道會動的光,是一頃平滑如鏡的湖水。
密道的盡頭是一處開闊的平臺,平臺上是連日陰雨後放晴的天空,清清冷冷的淡灰色上,掛著一輪有些蒼白的太陽。
一隊北還的灰雁飛過,羽翅拍打的聲音攪碎了四周安靜的空氣。
肖南迴不自覺地向前走了幾步,她發現自己身在一處高樓之上,而高樓正前方便是那頃湖水,方方正正、光禿禿的,連半張蓮葉都看不到,而興許是周圍遮蔽物較多的緣故,水面靜得嚇人,平整的猶如一塊鏡子。
好奇怪的湖泊。
肖南迴低頭,借著那入鏡子般湖水的映照,她瞧見自己所在這座高樓上的牌匾,依稀上書三個大字——「靜波樓」。
高樓臺榭向來是隻有皇族貴胄可以享用的規制,宮牆之外寥寥可數,而這其中從未聽說過有一座名為「靜波樓」的樓臺。
這裡究竟是哪裡?為何會在黑羽營地的深處?單將飛又為何要帶她到此處……
「瞧夠了沒有?」
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她如今竟然已經對這道聲音熟悉到可以一音辨之的程度了。
肖南迴突然生出一種想要從這樓上縱身跳下的衝動。
衝動歸衝動,她還是得轉身行禮。
「微臣叩見陛下。」
她始終低著頭沒有看他,對方也沒有動靜。
兩人一時誰也沒有說話,風吹動簷角的青銅鈴鐺發出細碎聲響,帶來些雨後的涼意。
天氣宜人,四周又遠景開闊,若非是眼下這般情景,說不定還算得上是登高遠望的一樁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