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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宮裡,看母親一眼。”
袁傑深吸了口氣,眼眶中卻是有一股熱潮抑制不住的洶湧而來,他淡淡一笑,唇角勾出一抹自嘲,只拼命將眼眶中的溫熱壓下,眼眶卻仍是紅了,紅的厲害。
袁崇武望著地上跪著的兒子,看著袁傑拼命壓抑著的淚水,他沒有說話,只側過身子,合上了眼睛。
“孩兒見父親將溪兒視為掌上明珠,時常馱著她去摘樹上的花兒,孩兒心裡不懂,為何同是父親的孩子,父親唯獨對溪兒那般寵溺疼愛,對我和宇兒卻是鮮有笑臉,說了也許父親會覺得可笑,孩兒每次見您那般疼愛溪兒,孩兒明裡雖是不滿和怨懟,其實暗地裡,真的很羨慕溪兒。”
袁傑眼圈通紅,聲音卻仍是平靜的,偶有幾分顫抖縈繞其間,被他盡數壓下。
“溪兒的眼睛,是孩兒傷的,”袁傑靜默片刻,終是將這句話說了出來,他垂下眸光,道;“是孩兒心思歹毒,見姚妃母女受寵,心頭不忿,竟是對自己的親妹子下毒手,而後,又讓宇兒為孩兒背了黑鍋。”
袁傑說到這裡,聲音已是沙啞的不成樣子,他閉了閉眼睛,喉間苦澀難言,強烈的悔與恨侵襲而來,讓他控制不住的握緊了手,緊緊插在泥土裡去。
“母親一直教導孩兒,要孩兒敬愛父親,照顧幼弟,在軍中穩紮穩打,踏踏實實的走好每一步,是孩兒急功近利,被仇恨矇蔽了眼睛,一心想要登臨大寶,將父親取而代之。”袁傑的手指因著用力,骨節處已是泛起青白之色,指甲裡更滿是泥土,“若非如此,孩兒也不會中了溫家父女的圈套,聽信溫珍珍的讒言,竟是存了謀反的念頭,母親為了讓孩兒懸崖勒馬,才會對姚妃母子下毒手。”
“一切,都是孩兒的錯,”袁傑雙眸血紅,對著袁崇武深深叩首,“還望父親處置孩兒,讓孩兒為母親,為自己犯下那些錯事贖罪。”
袁傑跪在那裡,一動不動,這三年來,他身心俱是受了極大的折磨,每日裡面對母親的墳墓,悔恨便如同一把匕首,日日夜夜的刺著他的心,無數個孤苦無依的夜晚,兒時的回憶便總會一幕幕的湧入腦海,那時的母親領著他們兄弟躲在深山,也是這般的木屋,過著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日子,可有母親在,母親總是會為他們兄弟撐起一片天,給他們一個溫暖的家,她不惜將自己的手變得乾枯皸裂,用無盡的母愛撫育著他們兄弟長大,而今慈母已逝,留下的,卻只有兒子無盡的愧悔與思念。
那樣多的夜晚,他從睡夢中醒來,只獨自一人奔至母親墳前,悔恨的淚水撲簌撲簌的落下,可無論他哭多少次,卻再也換不回母親,他日夜承受著良心的譴責,是他逼死了自己的母親!
袁崇武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兒子,許久沒有說話,他還記得,當年在嶺南,袁傑出生時,安氏是難產,產婆曾問過他保大還是保小,他略一猶豫,終是要保大人,本以為和這孩子無緣,可不料最終卻是母子平安,當他第一次將這孩子抱在懷裡時,聽著兒子響亮的哭聲,卻是不知所措。他當年畢竟也才十八歲,還沒如今的袁傑年紀大,每次聽孩子哭,他也是厭煩的,可到底還是要把孩子抱在懷裡,不為別的,只因那是他兒子,那是他的骨肉,是他袁家的骨血!
嶺南的冬天溼冷的厲害,仿似能把人的骨頭都凍掉,家裡又窮,生不起炭,他只得一趟趟去山上砍柴,即便如此,晚間也還是冷的,小小的嬰孩受不住,需大人整夜的揣在懷裡。
即便過了二十年,他也還是記得,那時候的袁傑猶如小小的貓兒,溫溫軟軟的小身子倚在他的臂彎,他一夜夜的抱著兒子,用自己的胸膛為兒子抵禦冬夜的溼冷,一天天的看著兒子在自己的懷裡長大,他亦是從剛開始聽到孩子哭,心頭便是厭煩,而漸漸學著做一個父親,眼見著孩子那樣的像自己,他不是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