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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在消逝……它們在消逝……——長笛忽兒厲聲呼嘯,忽兒婉轉悱側,忽兒沉重嘆息。

小樹林聽呆了,杜妮婭,這個就像林中女妖那樣厲害的女子,這時也把她的臉蛋貼在司機那粗糙的、棕紅色的、有著陽剛之氣的臉頰上,傾聽起來。

——嘿,瞧這狗崽子,笛子吹得還真不賴。——司機用他那隻剛健的手臂摟著杜妮婭的腰說道。

吹長笛的那人,正是國營農場的經理亞歷山大·謝苗諾維奇·羅克本人,也該為他說句公道話,他吹奏的水平的確頂呱呱。原來,這長笛還曾是亞歷山大·謝苗諾維奇當年的專業呢。直到一九一七年,他一直在藝術大師佩圖霍夫的著名樂團裡供職,那年月裡,這個樂團每天晚上都要使葉卡捷琳諾斯拉夫這座城裡,那舒適的電影院“神奇仙境”的休息廳裡,響徹和諧悅耳的音樂聲。然而,那斷送了不少人的前程的偉大的一九一九年,也把亞歷山大·謝苗諾維奇引上了新的道路。他拋開了“神奇仙境”,拋下了電影院休息廳中那落滿塵土的緞面星花制服,投身到戰爭與革命的汪洋大海中,把長笛換成了能毀滅生命的毛瑟槍。他被潮水的浪頭拋來拋去,折騰了許久,不止一次地時而被衝到克里米亞,時而被卷往莫斯科,時而被拋向突厥斯坦,時而甚至被推到符拉迪沃斯託克。正是需要發生革命,才能讓亞歷山大·謝苗諾維奇大顯身手。事實表明,這個人著實非同小可,當然,要他僅僅坐在“仙境”的休息廳裡吹長笛,那可是太屈才了。我們不想沉入那些冗長的細節,這裡且說這最近的一年,一九二七年以及一九二八年初的情形吧。這一段時期,亞歷山大·謝苗諾維奇是在突厥斯坦度過的,他先是在那裡編一份大報,後來便出任公用事業最高委員會的地方委員,而以自己在突厥斯坦邊區的灌溉工作上的驚人舉措而聞名四方。一九二八年,羅克來到了莫斯科,得到了他這人完全理應享受的一次休假。那個組織的最高委員會——而這個外省來的,顯得很土氣的人衣兜里正光榮地揣著這個組織的會員證呢,——肯定了他這人的政績,任命他去擔任一個既安閒又榮耀的職務。悲哉!悲哉!共和國註定要遭難了——亞歷山大·謝苗諾維奇那熱血沸騰的頭腦並沒有消停下來,在莫斯科,羅克又碰上了佩爾西科夫教授的發明,就在特維爾大街“紅巴黎”飯店的房間裡,亞歷山大·謝苗諾維奇的頭腦裡孕生出一個創意,藉助於佩爾西科夫的那種光束,在一個月之內就重振共和國的養雞業。畜牧養殖業委員會聽取了這位羅克的報告,同意了他的方案,於是,羅克便帶著那張厚實的公文來找這位性情古怪的動物學家了。

那個在鏡面般的池水上空,在小樹林上空,在花園上空舉行的別具一格的音樂會,就要進入尾聲了,這時,一件突發事故,使它提前中斷了。原來是康佐夫卡村裡的那些狗——其時本是它們也該睡覺的時候——忽然間令人揪心地狂吠起來,漸漸地,這狂吠聲變成了一片痛苦至極的哀嚎。這哀嚎聲,愈來愈響,響徹了野外四方,而且,突然間,大大小小的池塘裡的青蛙又以其千千萬萬個響亮脆快的呱呱聲所組成的音樂會,來與這些狗的哀嚎聲唱和著。這一切是那麼讓人毛骨悚然,甚至使人剎那間就覺得這神秘兮兮的魔幻之夜似乎頓時就失去了光彩。

亞歷山大·謝苗諾維奇放下長笛,來到涼臺上。

——瑪妮婭,你聽見了嗎?瞧這該死的狗……它們怎的這樣瘋叫起來了,你說呢?

——這我怎知道?——瑪妮婭望著月亮回答道。

——我說,瑪涅奇卡,我們去看看那些雞蛋吧。——亞歷山大·謝苗諾維奇提議道。

——真的,亞歷山大·謝苗諾維奇,你可完全讓你那蛋呀雞呀的給迷住了。你還是稍稍歇一會兒吧!

——不,瑪涅奇卡,我們還是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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