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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那些藥,還有最後害死了先太子的那碗藥到底是不是……」
「是我。是我換了靖安的藥。」王婉閉目答道,她知道這些總有一天她是要還的「太子顏生性多疑,為人乖戾,唯獨對靖安這個姐姐毫不設防,除了她,我無從下手。」
「為何?他當時分明已時日無多。」
「太子顏欲效漢武,立子殺母,封靖安為護國公主,我亦是不得已而為之。」王婉頓了頓又道「你當時是真的不知道嗎?你已經選擇了我,還要做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向九泉下的靖安懺悔嗎?」
是啊,他當時真的沒有猜到嗎?還是本能的護住了心中「柔弱」的女子,固執的相信小婉還是記憶裡純白不解世事的模樣。
「靖安,最後為什麼自殺。」謝謙之不知道自己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平靜的問出這句話。
「是我,我告訴她,那些藥,送她弟弟上路的藥是你換的,為了我。」王婉拽緊了衣袖,她不否認,她當時是嫉妒,無比的嫉妒「我沒想過害死她,是她自己不中用。」
「至於謙之哥哥你,不也是利用嗎?我們都對不起她,沒道理只有你一個人那麼乾淨的活著。」王婉冷笑著,權利早已讓她的心變得冰冷而瘋狂。
謝謙之久久都沒出聲,只是手中的筆越握越緊,喉間有腥味在不斷翻湧。
「皇上,靖安說皇上不是皇室血脈,是真的嗎?」
「我不知道她為何這樣說,但我可以指天發誓,皇上確確實實是我和太子顏的骨肉。」王婉冷聲道「若不是她說出這話,我也不會說藥是你換的這樣的話刺激她。」
謝謙之望著屏風那邊的身影,可笑,真是可笑,他怎麼會把這樣的女子當成他生命中的光。
書房漸漸靜了,他頓了筆,宣紙上一首《桃夭》正是她多年前軟語央求的,可惜如今他寫了,她卻再也看不見了。字跡尾處,一滴滴鮮血暈開一朵朵桃花,他依稀看見那女子站在樹下,眉目如畫。
謝謙之想他是不愛靖安的,那個萬千寵愛在一身的公主殿下,二十五年前她嫁給他的時候他不曾愛過,十七年前她死去的時候他也不曾愛過,然而他卻在那隨後的十七年光陰裡反覆惦念。
從此再沒有人會趴在他的膝頭,一個勁的纏問「謙之、謙之你今天有沒有遵醫囑吃藥?」再沒有人會在鬧脾氣的時候淚眼婆娑的跟他說「我告訴父皇母后去」最後卻縮在門口坐在臺階熬到清晨,看他出來才傻乎乎的說「謙之,你別生我氣了。」他那時就在想怎麼會有這麼好拿捏的女子,這分明是她的公主府,而他不過是個庶子。
謝謙之緩緩從輪椅上站起來,動作呆滯遲緩卻是真真正正的站了起來。這雙腿早好了,他坐著不過是不願承她的情。他始終不覺得自己欠了靖安什麼,也不願欠她什麼,到頭來還是隻欠了她一個。
謝謙之覺得他是不愛靖安的,二十餘年都不曾愛過,只是再沒有一個人像她一樣對自己那麼好了,以前沒有,以後也沒有。
在意識都陷入黑暗的前一刻,謝謙之覺得,如有來世,希望靖安別再遇上他了。因為一旦遇上,不管愛不愛他都不會放她走了,他會將她牢牢的攥在手心裡,為什麼?因為這十七年過得太過寂寞了吧,亦或是心太疼了,每每想起一個人心就像針扎般的疼痛卻無能為力。
三月初八,丞相謝謙之薨。
次日,雨過天晴,滿城桃花盛放如錦。
第二章
遠遠行來的馬車沒有過多的裝飾,沿途集市上的行人卻自發避讓,只因那車轅上刻的是太原王家的族徽。據史載,南朝侯景依仗朝中地位,欲與王、謝結親,梁武帝說:「王謝門高非偶,可於朱張以下訪之。」本朝王謝二家,門生遍及天下,比之當年,不遑多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