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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州邊陲。
清晨的小鎮睡眼惺忪,夾在雪山間的山林霧氣朦朧。溫泉庭院依舊靜靜地立在山腳,儘管無聲,卻依舊在忠誠地等待也許不會回來的主人。
最近的一十三州很不平靜,某些物品忽然就千金難求。混雜仙獸血脈的寶種倒還能在市面上流通,但諸如靈丹、靈石之類的東西卻像被颶風席捲過一般幾乎就在一十三州上絕跡了,連黑市最有臉面的老闆都要皺著眉不耐煩地說沒有。
因此坊間有傳聞,說也許、也許仙界魔界是要再度開戰了。
不過這關一十三州什麼事情呢?人界與魔界相隔一座兩界山,而人界與仙界的通道又是三年一開,更何況真要打起來了,戰爭也不是他們中任何一個人可以決定的,與其要擔心遠在天邊的勝負,不如關心關心今天落入手心的銅板與銀毫。
至於金銖誰能一天就掙一枚金銖?
所以,至少此時此刻,至少這座小城,還依舊安穩如故。晨曦的第一縷微光悄悄地探出頭,於是初陽便搖晃著打亂燭火的光影。早市人聲鼎沸,肉包和鮮花的香氣混雜著飄出很遠很遠,看起來和半個月前並沒有什麼區別。
非要說的話,也許是少了一個白衣劍客而已。
小城可以談論的事情太少,所以隨便一件小事都足以讓人津津樂道。半個月了,但依舊有人神采飛揚地炫耀那日見過的血馬金車,說銀都侯!那可是銀都侯!這等人物,我當時就站在二樓看著她恭謙謹慎地奉上千金的賀禮,常來我鋪子吃湯圓的那劍客居然敢直接按住百里聞的手腕,毫不留情,真是鐵心。
腰上懸一柄長劍的小七則往往在這個時候面無表情地和炫耀的父親扯開距離,只沉默地開啟已經不開張的飯館大門,在桌椅搭成的木人旁細細地磨著好劍。
錚錚聲往往傳出去得很遠很遠,可以穿透四壁,飄進許久無人驚擾的裁衣鋪中。
劍聲微弱但依舊能打斷琴聲,按動琴絃的指尖便忽地頓住,清晰的音節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銅弦盪出的陣陣顫音。
百里溪停下撥弄七絃琴的手,輕輕地嘆了口氣,意有所指:
“你們這些人,何必把自己弄得那樣辛苦呢?”
這時門外竟傳來很淺的笑聲,不知從何出現的灰袍刀客笑道:“如果有機會能像百里前輩一樣住在雪山下的小城,每日只彈琴只裁衣,我等又何嘗不願意?只是世事如此,無法停歇。”
“哼——”
百里溪笑起來,語氣聽起來嫌棄,卻自有一種親暱:“你不去拔劍,來我這裡討什麼厭煩?”
燕歸南大步流星地掀開門簾撞入門中,離那綠衣彈琴之人約有一丈距離時便停在原地。燕歸南抱拳作揖俯身行禮——堂堂渡劫的刀門宗主,此刻竟行了一個晚輩之禮。
她臉上有鄭重之色:“是有一事要來麻煩您。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您能做到這件事了。”
也就是這句話出口的瞬間,百里溪面色微
變,右手下意識攀住了座椅的邊緣。
許久許久,等到百里溪抓住輪椅的指節開始泛白,她才低聲道:“我以為你只是路過,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來看一看我。”
“晚輩也的確是來探望您的。”
“但我已經和仙盟的事情無關了!”
百里溪決然道:“當初我害了小浮近乎半輩子,叫她足足五年都痛不欲生。這雙腿就已經是我當初做下錯事的報應了,我曾立誓不回劍閣一步,燕歸南,你若是還對我這個曾經的劍閣掌門有一分敬重,就請馬上出門,不要再回來了!”
沒人想到,沒人會想到力壓一百二十門、劍鎮一十三州的上一任劍閣掌門,如今竟會隱居在這樣一座邊緣小城中,竟會甘願做一個雙腿殘疾的裁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