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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再看下去了,此時雞的顏色和香味對她來說都是一種折磨,荒唐得有點殘酷。幸好時間不算很長,蒿子又撥動鐵叉,把油光閃亮的一隻雞叉了上來。土根在旁邊用個乾淨蒲包接了,轉手遞給之賢。
潤玉大喜過望,不敢相信地問之賢:“給我們的?”
之賢一手託了雞,一手伸過去捏了捏潤玉的鼻子:“給你的!”又說,“沒見你剛才那個饞樣喲,眼珠子都要看捧出來了!”
潤玉瞼紅道:“人家沒見過這種烤雞的方法嘛!”
之賢拿了雞,把潤玉帶到紅草垛子避風的一面,坐下來,說:“這叫鹽局雞。能吃到這樣的美味可不容易喲,皇帝老兒未必有這份福氣呢。”
之賢說著,動手撕下一條雞腿遞給潤玉。雞皮是琥珀色的,雞肉卻極嫩,呈淡淡的粉紅,骨頭縫裡似還有血絲滲出。咬一口,鹹味已入雞體,雞味卻未失分毫,香得潤玉閉緊了嘴巴,不忍再張開似的。之賢側了頭,不眨眼的看著她吃,滿眼都是憐惜和快樂。潤玉催促再三,他只撕了個雞翅膀,在嘴裡慢慢地啃著。
潤玉說:“吃完這隻雞,叫蒿子再弄一隻,帶回去給你爹你娘吧。”
之賢笑起來:“傻喲!你以為是多容易弄的?為這一隻雞,那一大鍋鹽就變了味,再也沒用了!”
潤玉愣住了:“那……這一隻雞要多少錢?”
之賢說:“這還得看面子,他要不高興替你弄,你棒了大把的銀子來他也不理會你。”
潤玉犟起來:“你一定要告訴我花了多少錢。”
之賢嘻地一笑:“我身上能有幾個錢?我是偷了我娘給孫子定做的銀項圈,到鎮上換了錢給他們的。”
潤玉瞪大眼睛:“之賢你做這樣的事!”
之賢正色道:“有什麼不能做?”
“那可是我們孩子的東西呀!”
之賢看定潤玉,緩緩地說:“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飾物罷了。什麼東西能有你現在的健康和快樂重要呢?在我心裡,你的需要才是第一位的。”
潤玉嘴角一翹,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就有眼淚從她依舊烏黑晶亮的眼睛裡湧出,一滴滴落在因懷孕而略顯浮腫的手背上。
日子一天天過去,鬼子封鎖公路線已經三個月有餘,現在正像是之賢說的那樣:手裡捧了銀子也弄不到鹽局雞了,因為鹽工們賣不出鹽去,紛紛熄了灶火,回家貓冬,鹽場上變得荒無人煙。
好景不常。好味難再。正因為此,那次去鹽場吃鹽局雞的經歷便久久存留在潤五心中,使她想起來就覺得快樂。世上再沒有比之賢更疼她顧她的人了,這是她做女人的福氣。當年她爹濟仁對她娘心碧,怕也沒有這樣的情致吧?
開春,潤玉的產期眼看著要到了。雖說營養不夠,到底潤玉年輕,胎兒發育得極好,潤玉的肚子膨大如鼓,走路蹣蹣跚跚,之賢拿她逗笑,說她像那畫片上的南極企鵝。
之賢去找母親獨妍,商量要不要回海陽城裡請個婦科醫生來的事。獨妍瞪大眼睛說:“你不知道日本人的封鎖線過不去呀?前幾個有一夥私鹽販子想偷著運鹽進城,統統都被日本兵打死了,拿機關槍掃的呢!說是渾身打滿了槍窟窿,血肉模糊的,連張三李四都分不出來。你說說,誰還能再替你賣命往城裡走呢?”
之賢說:“我自己去。”
獨妍冷了面孔:“你去更不行。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做父母的心裡怎麼樣不說了,就是丟下潤玉一個人,你怕是也不忍心吧?再想想,你就是命大福大進了城,那婦產科的醫生又在不在城裡呢?我們這麼多人都下鄉逃了難,人家醫生就不逃難?你這孩子真是,做事一廂情願,腦子也不多轉幾個彎。”
之賢被她這一說,倒真是手足無措。
獨妍手裡笨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