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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玉瑣是裡頭溝三個瘋子中最大的一個。一九四四年,日本鬼子已陷入八路軍武工隊的游擊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一天,日本鬼子從河窪向雨縣城運送給養的汽車,在紅通灣遭到了武工隊的襲擊,一輛軍車被炸燬,三名日本人被炸死。
當天下午,日軍從河窪出動了三十名士兵駕著一挺機槍突然包圍了紅土崖前頭溝。五十多位村民被抓起來。玉瑣是裡頭溝人。裡頭溝人全部躲入了煤窯,可是,玉瑣那天正在前頭溝老孃家玩,也被抓住了。日本鬼子要人們指出人群中的共產黨員和武工隊員,嚇唬了半天沒人吭氣。
玉瑣那年十六歲,看上去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鬼子揪出玉瑣,指望從這個孩子身上問出底細。然而,玉瑣什麼也不知道。鬼子把秋後堆在村邊的玉茭秸抱來,點著了,將玉瑣推入火中逼玉瑣說話。鬼子將他推入火中,他仗著自己手腳麻利,而且玉茭秸的火焰不算太列太毒,便機靈地爬出來。推了三次他三次從火裡爬出來,第三次從火中爬出來時,嚇昏過去了。日本人走了一個多月,玉瑣瘋了。
瘋玉瑣姓李。村裡的年輕人只知道他叫瘋玉瑣而不知其姓,更不知他是怎麼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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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玉瑣自病了以後,除了吃喝睡覺之外,唯一的營幹是撿公路上丟散的煤,撿野地裡和路上的人蓄糞便。他每天挎一隻大筐,從他家起頭沿河南公路不論是炭塊,還是馬糞、人糞統統裝入筐內。回了家將糞便撿出倒到門前的糞堆,將炭塊和煤面則倒入院中的煤堆。
按說紅土崖村遍地是煤,根本用不著撿煤塊,可是玉瑣撿煤的習慣是得瘋病前養成,那時的煤窯歸個人開,用煤需要花錢買,玉瑣母親教他撿煤省錢。母親去世後,煤窯的煤不花錢按人頭供應了,可是玉瑣仍一如既往撿煤不止。
玉瑣碰上了劉瑞芬。他能認得她。他衝這位豐潤豔麗的女人笑笑。那笑,在剛一嚅動嘴角時還有一點鮮活多情的意味,然而,就在一剎那間便被一種機械的、呆滯的、鬼怪般的臉譜取代了。劉瑞芬從口袋裡摸出二分錢,遞給了玉瑣。玉瑣緊緊捏住那帶著女性常用的雪花膏香味的二分錢硬幣,站在公路上一動不動地站了半個時辰。
劉瑞芬推開那扇灰褐色大門。
院裡靜悄悄的。上學的上學去了,上地的上地去了。原來母親趁人們不在趕快洗腳。解迎蘭笑著說:“瑞妮,來的正好,快給我剪剪指甲。”
解迎蘭那三寸小腳,除大拇指保持一定的原貌外,另四個腳趾都已經改變常態委屈地捲縮在腳掌下,自己想剪指甲,必須將腿彎曲成130度——150度,而且腳心還得向上,這種剪指甲功夫恐怕只有舊中國過來的裹腳婦女可以申報的專利吧。每剪一次指甲,解迎蘭會受一場痛苦的煎熬,流一會痠痛的淚。這次,有女兒在,好了,可以榮幸地減少一次痛苦了。
劉瑞芬給母親邊剪指甲,邊單刀直入說明來意,她問:“媽,家裡的掛麵還有沒有啦?”
“你幹什麼?我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大概還有吧?”解迎蘭有些拿不準。她不是當家人,吃喝穿戴是兒媳婦的事兒。解迎蘭不但作不了主兒,連家有多少糧食,在哪放著也不知道。
“巧珍想吃掛麵湯。我聽說上個月清虎買了不少掛麵,換給我一二斤就行。”
其實劉瑞芬早已掌握了情況。劉清虎有個河北安國的拜把子兄弟,上個月利用大隊去石家莊拉配件和水泵的機會,劉清虎沒花一分錢,偷偷拉了大隊兩噸煤,悄悄倒換回一千斤小麥,二十斤掛麵,十斤花生米。
前幾天,清虎才悄悄將糧食出手,一斤小麥賣到六毛五(比當時糧站供應的白麵高出五毛三)。賣給了正急於給兒子娶媳婦缺白麵的“紅鬍子”,那是百分之百的黑市價,也是百分之百的利潤。這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