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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玩起來,它們不知要摔多少跟頭,但是跌到了馬上起來,再跑再跌。它們的頭撞在門上、桌腿上,彼此的頭上,撞疼了也不哭。它們的膽子越來越大,逐漸開闢新的遊戲場所。它們到院子裡來了,院中的花草可遭了殃。它們在花盆裡摔交,抱著花枝打鞦韆,所過之處,枝折花落。你見了,絕不會責打它們,它們是那麼生機勃勃,天真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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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北平
老舍
設若讓我寫一本小說,以北平作背景,我不至於害怕,因為我可以撿著我知道的寫,而躲開我所不知道的。但要讓我把北平一一道來,我沒辦法。北平的地方那麼大,事情那麼多,我知道的真是太少了,雖然我生在那裡,一直到廿七歲才離開。以名勝說,我沒到過陶然亭,這多可笑!以此類推,我所知道的那點只是“我的北平”,而我的北平大概等於牛的一毛。
可是,我真愛北平。這個愛幾乎是要說而說不出的。我愛我的母親。怎樣愛?我說不出。在我想作一件討她老人家喜歡的事情的時候,我獨自微微的笑著;在我想到她的健康而不放心的時候,我欲落淚。語言是不夠表現我的心情的,只有獨自微笑或落淚才足以把內心揭露在外面一些來。我之愛北平也近乎這個。誇獎這個古城的某一點是容易的,可是那就把北平看得太小了。我所愛的北平不是枝枝節節的一些什麼,而是整個兒與我的心靈相黏合的一段歷史,一大塊地方,多少風景名勝,從雨後什剎海的蜻蜓一直到我夢裡的玉泉山的塔影,都積湊到一塊,每一小的事件中有個我,我的每一思念中有個北平,這隻有說不出而已。
真願成為詩人,把一切好聽好看的字都浸在自己的心血裡,像杜鵑似的啼出北平的俊偉。啊!我不是詩人!我將永遠道不出我的愛,一種像由音樂與圖畫所引起的愛。這不但辜負了北平,也對不住我自己,因為我的最初的知識與印象都得自北平,它是在我的血裡,我的性格與脾氣裡有許多地方是這古城所賜給的。我不能愛上海與天津,因為我心中有個北平。可是我說不出來!
倫敦,巴黎,羅馬與堪司坦丁堡,曾被稱為歐洲的四大“歷史的都城”。我知道一些倫敦的情形;巴黎與羅馬只是到過而已;堪司坦丁堡根本沒有去過。就倫敦、巴黎、羅馬來說,巴黎更近似北平——雖然“近似”兩字要拉扯得很遠——不過,假使讓我“家住巴黎”,我一定會和沒有家一樣的感到寂苦。巴黎,據我看,還太熱鬧。自然,那裡也有空曠靜寂的地方,可是又未免太曠;不像北平那樣既複雜而又有個邊際,使我能摸著——那長著紅酸棗的老城牆!面向著積水灘,背後是城牆,坐在石上看水中的小蝌蚪或葦葉上的嫩蜻蜓,我可以快樂的坐一天,心中完全安適,無所求也無可怕,像小兒安睡在搖籃裡。是的,北平也有熱鬧的地方,但是它和太極拳相似,動中有靜。巴黎有許多地方使人疲乏,所以咖啡與酒是必要的,以便刺激;在北平,有溫和的香片茶就夠了。
論說巴黎的佈置已比倫敦羅馬勻調得多了,可是比上北平還差點事兒。北平在人為之中顯出自然,幾乎是什麼地方既不擠得慌,又不太僻靜:最小的衚衕裡的房子也有院子與樹;最空曠的地方也離買賣街與住宅區不遠。這種分配法可以算——在我的經驗中——天下第一了。北平的好處不在處處裝置得完全,而在它處處有空兒,可以使人自由的喘氣;不在有好些美麗的建築,而在建築的四周都有空閒的地方,使它們成為美景。每一個城樓,每一個牌樓,都可以從老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