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釵兒被我擱在紫檀木搖車裡, 睜開葡萄一樣的眼睛, 含笑打量著我。這麼小的孩子還不會笑, 但我覺得她天生一副笑相。
我倚在搖籃旁, 將紅漆撥浪鼓放在釵兒身邊,釵兒伸手去抓, 抓了個正著。我不禁笑了起來:「咱們釵兒真厲害。」
雪然坐在搖車的另一側,陪我一起逗弄孩子。他穿一身孔雀藍青花繞雲紋交襟廣袖袍,頭髮束在銀冠裡,溫潤如玉。
雪然笑嘆道:「她這麼小啊……我都不敢碰。」
松煙端著兩盞茶走進來,笑道:「主君、賦公子, 茶來了,正熱呢!」
我與雪然皆一心放在孩子身上,誰也無心品茶。釵兒忽然伸出小手,握住我的寢衣袖子, 隨後她舒服地閉上眼睛。
雪然打趣道:「人家都說, 女兒跟爹親。你看,她抱著你的袖子才肯睡。」
聞言, 我心裡勝蜜糖甜。奈何甜著甜著, 忽然苦澀起來。眼下我與她尚有父女緣分, 那將來呢?
興許我看不到她總角(1)之年舉著紙鳶亂跑,在學堂背書;興許我也看不到她豆蔻年華梳起如雲的髮髻, 趴在窗上偷看隔壁的少年郎。
興許「爹爹」兩個字, 是她自小就缺失的親人, 沒有回憶,沒有思念,只有遺憾。
如此想著,眼淚便怔怔落下來,落在釵兒的額角。
雪然用隨身的帕子給我拭淚:「怎麼了?」
我咬唇道:「我怕她將來沒有爹爹幫襯,要受許多委屈……」
雪然寬慰道:「陸放翁有道,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切莫灰了心,你自己先逼死自己了。事情總有轉機,何不靜觀其變?」
我望了釵兒許久,應道:「與她有緣分一日,我便該珍惜一日。你說的是,不可過分自憐。」
雪然又拿起一隻木雕小兔逗弄嬰孩:「釵兒乖,釵兒乖,再笑一個,給你爹看看。」
釵兒卻不給他面子,只是揪著我的袖子不放,並不稀罕那隻小兔子。二門外傳來丫鬟的通傳聲,想是有客,人未至,聲先到。
我正待去看,卻被入墨攔在新換的圓洞門海棠攢花拔步床裡:「郎君尚在月中,不得離房,奴才給郎君探探動靜。」
雪然煞有其事地整理自己鑲嵌白羽紗的廣袖:「就是,你可不許下床,落下病根可怎麼好。」
我含笑用食指點他前額:「說得你自個兒生過似的。」
雪然輕輕推我一把:「你不識好人心,我可不管你了。」
我二人正調笑間,入墨拂過珠簾款款邁過門檻,行禮道:「稟主君,是龍高媛和賦高媛來給千金賀喜了。」
雪然歡歡喜喜地立起來,往五扇象牙屏風外探看:「我姐姐來了。」
少頃,你帶著兩個高大女子旋入屏風看搖車裡的釵兒,梳芙蓉並蒂髻穿藕灰色襖裙的是賦娉婷,系歪馬尾穿檀紅交襟曳撒的是龍醉歡,二人皆氣度不凡。因外女進入,我不便露面,松煙、入墨便及時掩下拔步床的紗簾,將我與二位高媛隔開。
隔著一層釉煙紫紗簾,賦娉婷與我見禮道:「在下見過戚主君,恭喜主君喜得千金。」
龍醉歡則把玩著自己的玄鐵臂縛,笑道:「見過戚主君,恭喜主君喜得狼崽。」
言罷醉歡歪頭一笑,豐潤的紅唇笑彎了,唇峰格外明顯。
你打趣似的推一把龍醉歡的肩:「怎麼說話呢你。」
隨後你們三個姑娘家把搖車團團圍住,像研究什麼新奇物什似的看著釵兒。釵兒察覺到一點都不溫柔的女人氣息,哭都不敢哭,只好弱小可憐又無助地抱著她的小撥浪鼓。
賦娉婷搖著一柄芭蕉團扇,上頭畫著梅蘭竹菊四君子,她輕聲道:「挺惹人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