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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謝謝你的傘。」
「舉手之勞罷了, 」胡煊像是不怎麼在意,伸手喊來了服務員, 「江小姐,喝點什麼?」
江茶還沒適應他突然的轉換話題, 愣怔片刻才道:「水就好, 謝謝。」
「好的,一杯特濃美式,一杯水, 麻煩了。」
胡煊對服務員露出了和麵對江茶時弧度完全相同的笑容, 彷彿剛才他們談論的是和點菜一樣稀鬆平常的事情, 沒有什麼值得繼續深入交流的價值。
江茶垂下眼,無意識捏著手裡餐布垂下的流蘇,覺得這樣也挺好,至少能減少些她心裡的負擔。
「江小姐, 這就是《聽風》的劇本。」等待飲品完成的間隙,胡煊沒有浪費一秒,把自己身前的一疊泛黃紙張推到江茶麵前。
江茶有些訝異:「是手寫稿?」
「是的,我父親是一個比較念舊的人,相比於電腦他更偏愛手寫,」胡煊不痛不癢說,「這些我回國後整理父親遺物的時候發現的,這份手稿被鎖在箱子的最底層,最上面這裡——」
他指著扉頁上的「致江茶」幾個字,「我想,這個劇本,他應該是為你而寫的。」
江茶翻動紙張的動作頓時停滯了下來。
她抬頭看著胡煊,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在這短短的一瞬紅了眼眶,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水光凝結,很快模糊了視野。
這種難以言喻的酸澀心情就像是一灘沼澤,那些年胡聲的音容相貌、胡聲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變成了沼澤中偽裝完美的泥沙,她猝不及防地跌進去,越掙扎越無解。
情緒直直躥上鼻尖,衝擊得她喉間痠疼。
胡煊遞來了紙巾,「江小姐,你還好嗎?」
「謝謝,不好意思。」江茶接過紙巾迅速整理自己,聲音裡有濃重的哭腔。
她永遠都無法忘記在得知胡聲去世時的那種心情,彼時她和程東剛剛鬧掰,在劇組做群演時因為沒有把臉塗成全黑被女主演投訴搶戲,群頭約定好給她的三百塊就這樣被剋扣了一半。
下了戲,她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裡把一百五十塊的鈔票數了兩遍,忽然聽見路過的群演驚叫了一聲「胡導隕落」,噩耗像隕石一樣砸在心底,她開啟碎了螢幕的手機,在那些如同蛛網交叉的裂縫中艱難辨別出了這個事實。
她沒有如胡聲希冀的那樣走上演員正規,就連他現在去世了,她都湊不夠去一趟他葬禮的路費。
這麼多年午夜夢回,她曾無數次夢見胡聲,他一如生前那樣站在片場的監視器後盯著畫面,江茶在背後拼命呼喊他,他卻一次都沒有回頭。
看吧,胡導就是在夢中也不願意原諒她。
江茶一直這樣認為了六年 。
可如今……
江茶看向紙張上的一字一句。
胡聲的字型剛勁瀟毅,字如其人,媒體曾讚頌過胡聲有著香港黃金一代最後的老派風骨。
藝術大成者,總是大愛無聲。
十六歲的江茶不懂什麼是老派風骨,只覺得胡聲倔強古怪又嚴苛,他永遠第一個抵達片場,最後一個離開片場,工作時板起臉來兇厲修羅,在細節處的把控嚴格到令人髮指,而脫離工作之外,他也永遠不苟言笑。
江茶感激胡聲的傾囊相授,但也堅定相信胡聲並不滿意她,那些表揚的話語在實拍時一遍又一遍的鞭策下也變得像是一種鼓勵的安慰。
直到如今,她才知道……大成者的大愛無聲,小愛也同樣晦澀深沉。
江茶垂下頭,翻開那些枯黃老舊的紙張上,一個字一個字的仔細看過去。
那些曾被主人一筆一劃認真勾勒的墨痕已經褪色,字裡行間的情意卻永不會消散。
《聽風》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