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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這些,他如醫生對待患者般叮囑道:「傷口這兩天千萬不要沾水,不然會發炎。」
待傭人收走垃圾與醫藥箱,方重行才重新看向雙眼通紅的女人,她雙眼血紅,盤好的髮髻被揪得一團烏糟。鍾竹語好像很喜歡穿套裝,今日著一套粉橘色休閒西裝,並沒有襯得她更加溫婉,起到了反效果,或許和她唇線清晰的口紅有關,趨勢過於利落而顯得有些刻薄。
「不好意思阿姨,」方重行微微側身,形成一個絕佳的遮擋位置,卻又與她針鋒相對,「我家的物件傷了人,我有義務負責。」鍾竹語呆愣幾秒,崩潰般捂住臉頰,喃喃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壓抑太久失態了,對不起,請原諒我……」
「我一個人真的很累。他剛出生那年我還在讀書,八年連讀壓力巨大,課業繁重,整日裡都喘不過來氣。但是沒辦法,他媽媽生下他就回了聖彼得堡,他爸爸是我從小認識的鄰居哥哥,還有家室……他那時候太可憐了,哭都哭不出來,跟小貓一樣,我不收養他他真的就要死掉了。」
「我只能從生活費裡摳出來些零餘偷愉把他養在江城,找保姆來照顧他,我也很怕,怕別人對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學生指指點點。為了他我努力打拼賺錢,也不敢結婚,別人給我介紹我都不敢去相親,我怕再組建家庭對他不好,就一直單身到現在。我是個女人,我也想有個伴侶可以依靠啊。」
在她講話的間隙,梁青玉已經支走了所有傭人,佈菜時熱鬧的餐廳眼下唯餘她一人如啼哭般的傾訴。
「可他是怎麼對我的!鍾憫!你敢不敢說!」鍾竹語驟然拔高聲調,噎氣似的頓住兩秒,「他認那個莫斯科來的保姆做媽!我從北京回家他連看都不看我一眼!一口俄語比中文更順嘴,我讓他喊媽媽,他半天半天叫不出來!躲在那個女人懷裡不肯看我!他哪裡像我的孩子,他哪裡是我的孩子?!」
「從小到大,我沒有少過他吃穿用度,他想做的事情我沒阻撓過一次,學吉他,學貝斯,學各種亂七八糟的樂器,哪一件我反對過?在十五中跟一幫不學無術的吊車尾搞什麼破樂隊,我再不管他就要毀了,我常年不在江城,託好幾層關係才給他從十五中轉來一中,購物卡送出去多少張,可他的回報就是,就是,」
她悽厲地尖叫起來:「他不認我,他不認我!」「誰要費心費力只做個姑姑啊,誰願意做姑姑啊……」
餐廳內一時無言。梁青玉見慣歷來情緒從不顯山露水的妻子,第一次接觸到激動至極、談不上特別熟的女性,略有些手足無措,思忖片刻,他遞過去抽紙,要鍾竹語擦一擦眼淚。
不料,手腕被一把攥住,他整個人不得不跌坐在餐椅上,肩膀一沉,多了個來自外人的頭顱。梁青玉登時渾身僵直,無聲倒吸一口涼氣,立即看向方重行,用目光請求支援。但團困暫時無空分神去理會他的求救。
因為方重行此時正被鍾竹語講話時始終屏著氣、感覺下一秒便要窒息而亡的鐘憫拽住了手腕。方重行聽見他用顫抖的牙齒咬出幾個字來:
「撒,謊。她,撒,謊。」
第十六章 「你和我一起感冒吧。」
方重行欲扭頭關心他的情緒,手腕上多出來的那隻手力道卻突然收緊,同時耳畔響起略帶請求意味的聲音:「別回頭。」
鍾憫的手掌有一層薄繭。之前他們從未皮肉貼皮肉的感受對方過體溫,現下,血液徑流那一段禁錮也要被凍住,繭像一根根刺,扎得方重行渾身發疼。
程序到一半的動作停住,他微微頷首,小聲說:「你去三樓,出了電梯右拐,走廊盡頭就是我的房間。」
鍾憫沒有說話,須臾,他鬆開了方重行的手腕。
腳步聲漸遠,方重行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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