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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是最合乎理想的一個家庭了。其實暗地裡,卻都是各自為政。金元璧死了太太,毫不在意;金家三兄弟沒了母親,也悲傷的有限。只有大少奶奶在長久的寂寞生活中,只有這婆婆還是個伴,如今婆婆去世,自己就真正的成了孤家寡人;又從公公的那種涼薄,聯想到自家丈夫的無情,不免兔死狐悲,倒是真心實意的連著痛哭了幾場。
喪禮期間,自然弔唁者來往無數。金家三兄弟穿了臃腫粗糙的粗白布孝服,因為疲倦,所以東倒西歪的跪在地上,無精打採的向來人彎腰還禮。金世澤惦念著衙門裡的事務,金世流惦念著已經公演的話劇,金世陵沒有什麼可惦念的,匍匐在地上偷懶。
等那桂家兄弟到場之時,他已然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桂如冰和桂如雪雖是一同進來的,卻並非同路之人,不過是在金公館門前碰巧相遇了而已。他們這兩兄弟的關係說起來頗為奇怪‐‐緊急時刻雖也能互相幫助,然而平時卻是極少來往。桂如冰難得去趟桂二公館;桂如雪也從來沒有探望大哥的習慣。此刻這二人忽然一起出現了,不但當事人顯得有些侷促,就連旁觀者都瞧著新鮮。
桂如冰穿了一身筆挺的灰色中山裝,微微昂著頭,因為垂了眼簾望著地上那三位孝子,所以愈發顯出了那雙眼皮的深痕。相形之下,這桂如雪則如同遊魂一般,無聲無息的就飄進來了。
金世澤目前同桂如冰的關係已經勢如水火。不過當真見了面,卻還能若無其事保持常態。旁邊的金世流此刻魂遊天外,曉得有人來了,也只會下意識的彎腰還禮,然後繼續發呆,就忽視了身邊那蜷成一團打瞌睡的三弟。
桂如冰向那金太太的遺像拜了三拜,然後掃了一眼金世陵,心中對這男孩子的印象是愈發的不好‐‐上次宴會上無故大笑,可謂沒家教;此次喪禮中席地大睡,可謂沒心肝。
而桂如雪望著他這位匍匐而眠的世陵賢弟,卻覺著怪有意思的。
第7章
金太太平素都是在樓上的佛堂之內打發光陰的,是個雖有如無的角色,所以一旦逝去,對這家庭似乎也沒有太大影響。除了大少奶奶還有心為金太太守孝之外,其餘人等在喪禮過後,立刻就恢復了生活的常態。尤其是金元璧,身心皆被城北公館那位千嬌百媚的新歡所醉倒,簡直就不大回家了。
金世澤同父親,不但在事業上是站在統一戰線上,就連私生活,也要互相看齊。老父既然遁去城北小公館那裡逍遙快活了,他這做兒子的便顧不得身在熱孝之中,依樣畫葫蘆的也收了個中學女學生做八姨太。那女學生生的美而伶俐,言談學問也有過人之處,讓他挎著到處走,儼然成了新一代的金家大少奶了。
新一代的既然出場,那老一代的舊人無人問津,就只得終日枯坐在家中,替了婆婆的位置,心如死灰的佔據了那間佛堂。
這天天氣炎熱,金世流獨自坐在書房內,一面吹著電扇,一面心滿意足的放下鋼筆甩了甩手。
他這是又寫完了一個新劇本子,名字非常簡練,就叫做《吾愛》,然而內容卻極其複雜,乃是一場悲劇結尾的五角戀愛。只見他坐在新購置來的大寫字檯前,微笑著伸手在那厚厚的稿紙本子上拍了一拍。窗外的陽光射進來,他那中指上的鑽石戒指就隨著動作閃爍光芒。
他現在的自我感覺相當之不錯‐‐畢竟在如今南京的話劇界,他也算是個有些名聲的劇作家了。當然,也許那些劇社導演之所以這樣恭維他,也同他這金家二公子的身份有關。不過這有什麼關係呢?人皆有名利之心,他這文學青年也未能免俗。
正在他沉浸在這種靜默的小得意之中時,房門忽然被人推開了。
&ldo;二哥!&rdo;金世陵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