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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偶至郊外,意欲賞鑒那村野風光。信步至一山環水漩、茂林修竹之處,隱隱有座廟宇,門巷傾頹,牆垣剝落。有額題曰:&ldo;智通寺&rdo;。門旁又有一副舊破的對聯雲: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

雨村看了,因想道:&ldo;這兩句文雖甚淺,其意則深。也曾遊過些名山大剎,倒不曾見過這話頭,其中想必有個翻過筋斗來的也未可知,何不進去一訪。&rdo;走入看時,只有一個龍鍾老僧在那裡煮粥。雨村見了,卻不在意;及至問他兩句話,那老僧既聾且昏,又齒落舌鈍,所答非所問。雨村不耐煩,仍退出來,意欲到那村肆中沽飲三杯,以助野趣。於是移步行來。剛入肆門,只見座上吃酒之客有一人起身大笑,接了出來,口內說:&ldo;奇遇,奇遇!&rdo;雨村忙看時,此人是都中古董行中貿易姓冷號子興的,舊日在都相識。雨村最贊這冷子興是個有作為大本領的人,這子興又借雨村斯文之名,故二人最相投契。雨村忙亦笑問:&ldo;老兄何日到此?弟竟不知。今日偶遇,真奇緣也。&rdo;

子興道:&ldo;去年歲底到家,今因還要入都,從此順路找個敝友說一句話。承他的情,留我多住兩日。我也無甚緊事,且盤桓兩日,待月半時也就起身了。

今日敝友有事,我因閒走到此,不期這樣巧遇!&rdo;一面說一面讓雨村同席坐了,另整上酒餚來。

二人閒談慢飲,敘些別後之事。雨村因問:&ldo;近日都中可有新聞沒有?&rdo;

子興道:&ldo;倒沒有什麼新聞,倒是老先生的貴同宗家出了一件小小的異事。&rdo;

雨村笑道:&ldo;弟族中無人在都,何談及此?&rdo;子興笑道:&ldo;你們同姓,豈非一族?&rdo;雨村問:&ldo;是誰家?&rdo;子興笑道:&ldo;榮國賈府中,可也不玷辱老先生的門楣了!&rdo;雨村道:&ldo;原來是他家。若論起來,寒族人丁卻自不少,東漢賈復以來,支派繁盛,各省皆有,誰能逐細考查?若論榮國一支,卻是同譜。但他那等榮耀,我們不便去認他,故越發生疏了。&rdo;子興嘆道:&ldo;老先生休這樣說。如今的這榮、寧兩府,也都蕭索了,不比先時的光景!&rdo;雨村道:&ldo;當日寧榮兩宅人口也極多,如何便蕭索了呢?&rdo;子興道:&ldo;正是,說來也話長。&rdo;

雨村道:&ldo;去歲我到金陵時,因欲遊覽六朝遺蹟,那日進了石頭城,從他宅門前經過。街東是寧國府,街西是榮國府,二宅相連,竟將大半條街佔了。

大門外雖冷落無人,隔著圍牆一望,裡面廳殿樓閣也還都崢嶸軒峻,就是後邊一帶花園裡,樹木山石,也都還有蔥蔚洇潤之氣,那裡象個衰敗之家?&rdo;

子興笑道:&ldo;虧你是進士出身,原來不通。古人有言:&l;百足之蟲,死而不僵。&r;

如今雖說不似先年那樣興盛,較之平常仕宦之家,到底氣象不同。如今人口日多,事務日盛,主僕上下都是安富尊榮,運籌謀畫的竟無一個,那日用排場,又不能將就省儉。如今外面的架子雖沒很倒,內囊卻也盡上來了。‐‐

這也是小事。更有一件大事:誰知這樣鐘鳴鼎食的人家兒,如今養的兒孫,竟一代不如一代了!&rdo;

雨村聽說,也道:&ldo;這樣詩禮之家,豈有不善教育之理?別門不知,只說這寧榮兩宅,是最教子有方的,何至如此?&rdo;子興嘆道:&ldo;正說的是這兩門呢。等我告訴你:當日寧國公是一母同胞弟兄兩個。寧公居長,生了兩個兒子。寧公死後,長子賈代化襲了官,也養了兩個兒子:長子名賈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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