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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遇竹笑道:「我如今是有家室的人了,瓜田李下,嫌疑不得不避。你以後沒事別再來找我了,小心我情郎敲碎你的腦袋。」
秦洧悻悻哼了一聲。忽然想起什麼,在懷中取出了一件物事,道:「既然如此,這件東西,我也物歸原主罷。」
沈遇竹又露出了煩惱的神色。他不必看,也知道那是什麼——那件藏在地宮蛇腹中的石函……代表素王身份的信物。
「這玩意兒對我沒有什麼用處,你且留著吧,足夠你坑蒙拐騙、盡情糟蹋人間了。」
秦洧搖了搖頭,道:「竹子,你知道,我所求的從來不是天下。」
沈遇竹也慢慢收斂了神色。他當然知道,眼前這個輕浮佻達的人,只是為了一個遙不可及的人,輾轉過千山萬水,經歷過九死一生。
或許是一份物傷其類的同情,沈遇竹終究接過了石函,道:「希望這次你能找到他。」
他笑道:「這一次,我會為你祈福的。」
秦洧微微一笑,舉目再次環視著這一處遺世獨立的草廬,忽然道:「竹子,你知道,這些只不過是鏡花水月而已。」
沈遇竹笑道:「豈止這些?人生五十年,也不過是夢幻泡影罷了。眾人皆醉,你我何必要故作清醒呢?」
秦洧深深看了他一眼,輕輕搖了搖頭,道:「我有時真不知你是豁達,還是偏執?你若真心在乎他,你又何必治好他的腿傷呢?如果你更能忍心一些,這場美夢,會做得更久的!」
「我知道……」沈遇竹嘆息一聲,垂眸掩去眼中痛楚的溫柔神色,輕聲道:
「可是,我怕他太疼了。」
送走秦洧後,他言出必行,立刻洗手焚香,拜祭神明。
拂去神龕上的紅布,略一用力,神像咔噠一聲,翻轉過來,露出一具檀木靈牌。
靈牌上刻著「老而不死是為賊師父」,左側書著一列小字「不肖弟子九死一生敬上」。
他焚過三香,虔心祭拜。檀煙裊裊縈繞而上,模糊了神像的臉,如蒸騰著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
他收起神龕,坐在几案邊凝視望著那副石函。不知何故,想起幼年時徜徉青巖山之中,師父對他的教誨。
「遇竹,知道縱橫捭闔之術的要義是什麼嗎?」
年幼的他坐在一方大青石之上,望著山長用枯枝在地上劃出的圖騰,信口道:「我想……大概是『投其所好,虛與委蛇』罷?」
「看你神色,彷彿對此十分不贊同。」
「我以為人存活於世,需要保全自己的本真和天性。一味順從他人屈心抑志,只是自取滅亡而已。」
玄微子莞爾一笑,將枯枝擲開,柔聲道:「或陰或陽,或柔或剛,或開或閉,或張或弛,人的本性其實並無固定的準則。每個人的出身見識,註定了其預設的立場和偏見。可是遇竹,你不一樣。你既沒有過去,也沒有將來,我希望你的本性像水一樣,既不會因為被塵土玷汙而自慚形穢,也不會因為升華成雲氣而自得傲慢——流淌過萬物,成為萬物,終究回歸本我。」
「……師父,我不明白。」
「終有一會明白的。」玄微子側過臉微微而笑,許是暮色流轉,那一瞬他的眸底,竟是熒熒的澹青色。
沈遇竹望著那隻石函默默沉思。這一路走來,他仍舊未曾參透師父話中要旨。他也未曾看透自己的本性,也許這世上只有師父看透了他——即便他再抗拒,也註定了無法脫身離開。終有一日,他會經行過水落石出之處。那時,他會明白嗎?
他輕嘆一聲,想起秦洧臨走時所說的話。他何嘗不心知肚明,雒易不是能被安心豢養在身邊的雀鳥,一旦羽翼重生,會掙破一切阻礙,重回該當翱翔的天地之間。
他輕輕撫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