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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從文的靦腆是出了名的,據說他第一次登上大學講壇的時候,望著滿滿一教室的人,緊張地說不出話來,呆呆地站著,幾乎有整整十多分鐘的沉默。好在下面的學生們大多讀過他的作品,是他的崇拜者,所以沒有人起鬨。大家都靜靜地等待著他,用期待的、鼓勵的眼光看著他。
等到他安定下來開始講課,他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只用了十分鐘的時間,就把一個小時的講義講完了。這份講義他準備了好幾天。剩下的時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拿起粉筆,轉過身去,在黑板上寫下了一行字:&ot;我第一次上課,見你們人多,怕了。&ot;
沈從文愛上了當時還是他的學生的張兆和。凡是沉默寡言的人,一旦墮入情網,時常是一往情深,一發而不可收拾。沈從文一封接一封地給張兆和寫熾熱的情書,卻遭到了頑固的拒絕。寫了一年的獨白式的情書後,沈從文沒有得到任何的回答。他傷透了心,&ot;因為愛她,我這半年來把生活全毀了,一件事不能作。我只打算走到遠處去,一面是她可以安心,一面是我免得煩惱。&ot;
沈從文去向校長胡適辭行,胡適追問出了事情的原委。胡適是個愛才如命的學者,他勸沈從文留下,並答應幫助他促成此事。
這時,正好張兆和來向胡適告狀,說沈從文的表白擾亂了她的學業。張兆和特意挑出情書中的一句話:&ot;我不僅愛你的靈魂,我也要愛你的肉體&ot;--這已經大大地違背了師道的尊嚴。胡適沒有說如何處理作為老師的沈從文,卻主動地當起老師和學生的&ot;媒人&ot;來。這名堂堂的大學校長,不斷地向張兆和誇獎沈從文是個&ot;天才&ot;,認為&ot;社會上有了這樣的天才,人人都應該幫助他&ot;。
我不禁感嘆:多麼有趣的校長,多麼有趣的老師,多麼有趣的學生,多麼有趣的時代!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張兆和的態度逐漸產生了變化。他們通了四年的信以後,終於有了結果。當時在青島大學任教的沈從文,千里迢迢地跑到張兆和蘇州的家中,正式向她求婚。
返回青島之後,沈從文在給愛人的信中寫道:&ot;如爸爸同意,就早點讓我知道,讓我這個鄉下人喝杯甜酒吧。&ot;張兆和在徵得父親的同意之後,給沈從文發了一封電報,寫道:&ot;鄉下人,喝杯甜酒吧。&ot;
寧萱,我也是一個鄉下人,我也想喝一杯甜酒呢。
……
八、寧萱的信
親愛的廷生,我為你感到自豪的廷生:
你的那杯甜酒喝得也太容易了。沈從文當年還寫了四年的情書呢,你只寫了一年,就等來了這杯甜酒。你這個沒有耐性的小傻瓜,真是走運啊--連那些壞人也來幫你的忙,促成我們的愛情。
畫家黃永玉在《太陽下的風景》中這樣描述表叔沈從文與嬸嬸張兆和的愛情和婚姻,他說:&ot;嬸嬸像一位高明的司機,對付這麼一部結構很特殊的機器,任何時候都能駕駛在正常的軌道上,真是神奇之至。兩個人幾乎是兩個星球上的人,他們卻走到一道來了。沒有嬸嬸,很難想像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子,又要嚴格,又要容忍。她除了承擔全家執行著的命運之外,還要溫柔耐心地引導這長年不馴的山民老藝術家走常人的道路。因為從文表叔從來堅信自己比任何平常人更平常。&ot;我想,我們之間的相處將更加和諧、更加充滿情趣,因為我們倆&ot;同&ot;的一面遠遠大於&ot;異&ot;的一面。而我,也願意與你一起分擔神讓你承擔的責任乃至困苦。
我當然願意跟你一起回老家去舉行婚禮。跟你一樣,我也不喜歡繁文縟節。與其舉行婚禮,還不如出去旅行。你在信中無數次向我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