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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他有。他更有一顆憂憤與感傷的心。
我給他寫信的時刻,不是我有意挑選的,卻恰好是一個孤獨與哀痛交織的時刻。他一定跟我一樣需要安慰。他身邊有安慰他的朋友嗎?
我不知道他的詳細地址以及與他有關的一切。然而,有過一本並不屬於我的、他寫的書就足夠了--從&ot;物質&ot;的意義上來說,那本書我僅僅擁有過一天(更準確地說,一個夜晚)的時間。
下午,下班之前,我做了進公司以後唯一的一件&ot;假公濟私&ot;的事情:我把這封用一頁便簽寫就的簡訊,放進一封特快專遞裡,填好他的姓名和地址。在吩咐秘書寄出一大疊商業信件的時候,把它混在&ot;公家&ot;的信件中發了出去。因為我實在怕自己沒有勇氣走到郵局親手投出這封突發奇想的信。
他的文章顯示,他是北京大學中文系的一個學生。那麼,地址就簡單地寫上一個&ot;北京大學中文系&ot;,不知他能不能收到?
那座湖光塔影的校園讓我魂牽夢繞。中學時,我曾經沒日沒夜地切慕了它六年。可惜,最後還是沒有能夠踏進去。就因為高考沒有發揮好,差了幾分。造化弄人,我像一枚蒲公英一樣,不情願地飄落到西湖邊上的那座校園裡。&ot;暖風燻得遊人醉,西湖歌舞幾時休&ot;,西湖美則美矣,卻不是一個念書的好地方。大學四年,濃濃的失落感一直伴隨著我。
畢業後,漸漸忘卻了有關校園裡的一切。照片都是會褪色的,記憶也一樣;花朵都是會飄落的,夢想也一樣。
他的出現,重新勾起我昔日的夢想和創傷。他屬於那座校園,那座蔡元培和魯迅的校園,那座&ot;五四&ot;青年的長衫和白圍巾飄飄蕩蕩的校園,那座在血與火中青春永在的校園。那座校園已經成為史詩,成為紀念碑,成為神話。
北大的意義,早已經超越了一所大學。
我有些嫉妒地想,他是多麼的幸運啊。
他能否收到這封信,在我的信寫完以後,已經不重要了。
寫信是對虛無的一種反抗。但寫完以後,我寧願忘記它,讓它像一個夢一樣在我的生命中消失。
舉重若輕。
正如《世說新語》中那個有名的&ot;雪中訪戴&ot;的故事:東晉名士王子猷住在山陰的時候,一個大雪漫天的夜晚,起床對著雪景喝酒,喝到半醉,突然想起了著名的隱士戴安道,便連夜乘坐小船去看他。到了戴宅的時候,天色已亮,王子猷沒有去敲門,卻命令船伕開船回家。船伕問他為什麼不進去,他回答說:&ot;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ot;
我很喜歡這個古老的故事。長袖飄飄的王子猷、鵝毛般的雪花、披著蓑衣的船伕、劃在溪水中的木槳……我要是畫家,我會畫這樣的一幅神韻流動的水墨畫。
那麼,我也來學學王子猷?
可是,明天我還得去上班。睡吧,睡吧。
今天的日記寫得太長了。
三、廷生的日記
一九九九年六月七日
從校園裡&ot;失蹤&ot;了四天,重新回來,校園依然如一潭死水。只有&ot;新東方&ot;的課堂裡依舊是擁擠不堪的人群。
走進圖書館,我還是去五樓的那間港臺文獻中心,翻閱那套臺灣印刷的、龐大而精美的&ot;近代文史資料&ot;。這套書中的很多珍貴史料,外面都很難見到。我打算花上一年的時間,把這套書大致瀏覽一遍。莊子說,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每當我走進圖書館的時候,就會有同樣的感慨。
這間閱覽室少有人來,我獨自躲在角落裡,一個上午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