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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自己的眉心，聲嘶力竭地吼叫道：&ldo;我，我是大學生，我去當木匠啊?&rdo;
老媽、四個兄弟眼巴巴地瞪著老四海，誰也不敢說話。
老四海瘋狗一樣叉著腰，在堂屋裡連轉了三圈兒，最後一腳踹開房門，怒氣沖沖地走了。
起風了，黃沙撲面而來，他迎著風，一路向山上跑去。黃沙不得不給他讓開了一條路……
老四海在山坡上轉悠了一會兒，太陽已經變成了灰黃色的蛋殼，輕飄飄地扣在山頂上。幾大片浮雲金子一樣的掛在空中，它們飄忽不定，似乎隨時都會落下來。老四海真想把那幾片金子摘下來，哪怕是銀子也行啊，銀子也能賣錢。
他現在就像好幾天沒吃飯似的，心裡空落落的，想發怒卻找不到物件，想痛哭卻又覺得太過丟人了。有那麼幾秒鐘，老四海甚至想從山坡上跳下去，把自己摔成一個肉餅或者肉團，只要不是人的模樣就萬事大吉了。他試著抬了好幾次腿，最終卻沒敢跳。溜達到最後，小和尚竟不合時宜地挺了起來。老四海乾脆把它拔了出來，衝著雄偉的太行山和壯麗的天空一頓瞎鼓搗。那玩意兒舒服了，心裡總算也塌實了些。
老四海真是想不明白，自己在學校裡苦熬了十幾年，難道僅僅是為了當一個木匠嗎?自己認識好幾千個漢字還外加二十六個英文字母，當了木匠豈不是全白搭啦?我老四海活過了二十多個春秋冬夏，要是想當木匠的話，十年前就做了，又何必等到現在呢?木匠!一個木匠想娶北京女人，那不是做夢嗎?除非北京女人集體痴呆了。想到這兒，老四海的肚子突然開始叫喚起來，不是餓，是要排洩。他當仁不讓地蹲在山坡上，屁股的方向就是驢人鄉的方向，又是一頓噼噼啪啪。山頂被他搞了個汙穢不堪，而肚子卻舒服了，人也舒服了。
太陽幻化成昏黃色的一片陰影，在西方的邊陲飄飄忽忽地掙扎著，眼看就要落下去了。老四海忽然聽到山下傳來了腳步聲，接著便是&ldo;大哥，大哥&rdo;的呼喊聲。他能聽出來，那是三弟的聲音。
不久三弟出現在山坡上，他紅著眼睛說：&ldo;哥，娘叫你回家吃飯去。&rdo;
老四海嚴厲地問：&ldo;媽讓你去放羊，你去不去?&rdo;
三弟扭著腦袋道：&ldo;我不去又咋辦呢?&rdo;說著，三弟抬起袖子，使勁在眼睛上擦了幾把。
老四海心如刀割，腸子一寸寸地斷開了，疼得要命。他咬著嘴唇道：&ldo;你要上學去，等哥走了，你要好好上學。你不是要學火箭嗎?給我好好學。&rdo;
三弟傻瞪著眼道：&ldo;哥，你要去哪兒?&rdo;
老四海沒搭理三弟，獨自下山了。
此刻他腦子裡出現了一個瘋狂的念頭，離開驢人鄉，離開這座大山，離開這個吃肉不吐骨頭的地方。如今大學裡正在流行齊秦的歌，有一句歌詞是這麼唱的：&ldo;外面的世界很精彩。&rdo;老四海要到外面去，掙錢去，掙錢還債，掙錢供弟弟們上學。掙錢，掙大錢，有了錢最好能把驢人鄉整個買下來，然後運來黃土，埋嘍，做一個大大的墳頭。
當天晚上，老四海跑了。
他是揣著六十塊錢硬幣跑的，沒有通知任何人。
其實老四海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他沿著山路一直走。跑到後半夜，他又看見那棵神樹了。
他依然記著師兄的事，便在樹下搜尋了一會兒。最後在土坑裡發現那個老鼠夾子，那玩意兒已經扭曲得變形了，夾子邊緣還沾了幾絲血跡。老四海在心裡獰笑了一聲：&ldo;師兄啊，見你的鬼去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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