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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沫的回憶，對將要訣別的不捨，對儘管是苦但還想活下去的渴望，盡在這老手的緊攥中！
春光不忍心打擾他們，輕手輕腳地退出去，勾著頭，面色凝重地站在門外。
此時是農曆的九月二十七日，過幾天就是十月一、是豫南人要過的給已故老人燒紙錢送吃食的“鬼”節氣了。天陰沉沉的，寒冷的北風滾過街道，捲起陣陣塵土，禿樹枝不住地搖曳著，黑色的木電線杆子上的電線被風吹得“日日”地響得悲涼，天上偶爾有雪花斜著飄下來，預示著嚴冬要來了！
時光靜靜地流淌著，一分鐘、一秒鐘，不回頭。兩位老人不知是啥時候松的手！
春光突然聽到娘喊：“光！光！快！快過來！恁大落氣啦！”
春光疾步跨進門，見大已經閉上了眼睛，身上蓋著被單子。大啊！您一輩子吃苦受罪，不捨得吃，不捨得喝，不捨得穿，把俺兄妹四人恩養大，沒享一天福，就撒手人寰了！春光不由得一陣心酸，撲在大身上，嚎啕大哭！一門的鄰居聞聲跑來了，都站在地鋪前面，肅靜默哀。二大也來了，讓人喊來了九爺。九爺讓人喊來了春潮、春暉及三個兒媳婦。春潮、春暉蹲在地鋪旁邊。春潮捧著頭，木沉著臉！春暉“嗚嗚”地哭！仨媳婦垂手立在地鋪前面，都木沉著臉。九爺拉著被單子蓋住了根旺的臉，又讓人把根旺家的扶到了春光家，又讓春光去搦死只圈在籠子裡的雞——那雞是在根旺病危時買來的——二嬸幫助褪了雞毛。春潮、春暉去鄰居家借張小方桌，給了人家幾毛錢起個吉利，把小方桌擺放在根旺頭前面。春光別了雞頭，把雞放在一個盤子裡，把盤子放在小方桌上當供靈雞，又點了蠟燭立在小方桌面上，點了香、插在放在小方桌面上的沙碗裡。一個堂弟放了早已準備的三個大炮報了喪。雪梅在供靈桌前的地上點份燒紙，除了九爺、二大，其他人都圪蹴著，有的嚎啕大哭；有的“嚶嚶”地哭；有的“呼嗤”著鼻子；有的紅著眼圈；有的木沉著臉……
停會兒，九爺派人火速去給根旺女兒報了信——根旺女兒在大病重時伺候大，因有事回家了——約兩小時，根旺女兒來了，老遠便走著勾著頭哭起來，進屋坐在地鋪沿，拍著大身上的被單子，前俯後仰地哭著數落著：“我那苦命的大呀——我那受罪的大呀——啊啊啊——”被幾個家裡娘們勸一陣子才不哭！
春光去舅舅家報了喪。舅舅、妗子、侄子、侄媳婦等都來了，蹲在地鋪旁，嚎啕大哭一場！
晚上，九爺在春潮家的堂屋裡主持會，一門的各家掌櫃的都來了。辦白事經常當主管（程莊人叫老董）的那人也被春光請來了。老董計算了殯葬那天得幾桌酒席，吩咐了誰叫客、誰買菜，問了要請幾班、哪莊的響器……大家商量到小半夜方散！
殯葬那天，春潮院裡靈棚高搭，靈桌擺院，桌腿上綁著、桌面上擺著紙紮的童男玉女，孝子、孃家人各自行禮，兩班響器伺候著。席後對響器，兩班人使不盡的花樣。春光摔老盆。響器扭跩躥跳著傳靈，十六條漢子抬著桐木棺，喊棺的吆喝著：“小心腳步”，抬棺的齊聲“嗷”著響應著……根旺被風風光光地埋到了祖墳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