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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只對我含意很深的看了一眼,就起身告辭了。”林校長走了之後,維娜在室內不住的東摸摸西摸摸,她很明顯是想知道林校長的來意,卻又不敢直問。我冷靜的注視她,打量她。奇怪,在以前,我對她那棕褐色的面板,赤裸的腳,披散的長髮,都曾認為是原始的美的象徵,可是,在林校長提起婚姻問題之後,我再來衡量她,這往日的優點卻一變而為缺點。我看到她的無知、愚魯、土氣和粗野。暗中,我把她和山下那幾個几几乎引動了我的女孩子比較,其中的差異竟不可以道里計,和這樣一個無知的土女結婚?我打了個寒顫,這簡直是不容考慮的!
“維娜在我的眼光下瑟縮,終於,她抬起頭來望著我,紅暈在她面頰上擴散,羞怯在她的眼底流轉,無論如何,她依然姣美動人。她走近了我,大膽的仰視我,把她的手放在我的胸前,玩弄我襯衣上的鈕釦。然後,她怯怯的,像述夢似的說:”‘我們可以到你喜歡的那個山谷中,造一間房子,我曾經造過,可以造得比這一間更好。你說過,你喜歡那些小花,那些小草,還有那山,那石頭,我們把房子造在那裡,我幫你煮飯,洗衣,讓孩子在草地上玩……你不喜歡我家裡的人,我就不和他們來往,就我們兩個,我們可以有許多許多的小孩,你教他們念漢字,念你書架上那些厚厚的書……’
“聽起來似乎不錯,這些話竟吐自一個村姑嘴中,不是很奇妙嗎?我有些眩惑了,望著前面這張醺然如醉的臉,我被她所勾出的畫面所吸引,這種境界不正是我所渴求的嗎?可惜,我只是個理想家,而不是個實行家,我依然無法容納她為妻的念頭。人,往往就這樣可笑。儘管我嘴中說得冠冕堂皇,卻仍然屈服在庸俗的、世俗的觀念之下,一個堂堂的大學生怎能娶個無知的村姑?就這樣,我竟把掬在手中的幸福硬給潑灑掉!”她倚在我胸前,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的話,許多超過她的智慧的話,許多空中樓閣似的幻想……而我,一直像個傻瓜般佇立著,腦子裡紛忙想著的,只是怎樣向她開口解釋,我不能娶她的原因,解釋我要離開她的原因。她說得越熱烈,我就越難開口,然後,一件突然的事變發生了。
“就在她倚在我懷裡述說的時候,房門忽然砰然而開,維娜跳了起來,同時三四個大漢從門外一擁而入。領頭的一個有張長長的臉,上面畫著斑駁的花紋,一進門就用山地話大聲的吆喝咒罵。他們都赤手空拳,並沒有帶任何武器,我看這一局面,就明白不大好辦,但我仍然企圖能和平解決。可是,還沒有等我開口,維娜就驚呼了一聲,對著那花臉的男人撲過去,她抱住他的腳,急切的訴說著,嚷著。這顯然更激發了那男人的火氣,他摔開她,對我衝了過來,另外幾個人也分幾面對我夾攻,急迫中,我聽到維娜哀號的狂叫了一聲:”‘先生,跑呀!快跑呀。’
“我沒有跑,並不是我不想跑,而是沒有機會讓我跑,我的下顎捱了一拳,接著,更多的拳頭對我身上各處如雨點般落下,我倒在地上,有人用膝頭頂住我的胸口,打我的面頰,在撕裂似的痛楚中,我只聽得到維娜發瘋般的狂呼哀號,然後,我失去了知覺。”醒來的時候,我正躺在地上,維娜蹲在我的身邊,細心的用水在洗滌我的傷口,我想坐起來,可是,渾身上下竟無一處不痛,維娜按住我,把我的枕頭墊在我的頭下。她看起來居然十分平靜,雖然她的衣服撕破了,臉上也有著青腫的痕跡,可是,她對我微笑,輕輕的撫摸我臉上的傷痕,好像一個母親在照顧她的孩子。我沙啞的問:
“‘那個畫了臉的人是誰?’
“‘我的父親。’她低柔的說,接著,她揉著我的手臂,我相信那隻手臂一定脫臼了。她在我的關節處按了按,放心的拍拍我,說:”他們只輕輕的打打你,林校長一定去說過了,現在,他們不會再打你了,我們好了,沒有人會管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