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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敬姐的交談一遍遍在腦內迴圈播放,頭頂彷彿多出來一隻倒吊的小錘,永動機般使勁敲著他的額頭,叮叮叮,叮叮叮,一刻不停。
敬姐從他的神情當中察覺他對鍾憫提出離職一事概不知情,對鍾憫計劃重回t臺一事也不知情,即便一閃而過,但那份驚訝還是被他盡收眼底。
然後她說,以為你們商議好他才做的決定呢,他告訴我是時候回去了。
方重行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被蒙在鼓裡,更沒想到會從別人嘴裡得知這件事。
既然他肯對敬姐透露日後打算,或許她可能會知曉退圈的原因。
問出口的瞬間敬姐搖頭:「他的性格你應該比我更熟悉,私下不喜歡談起任何關於個人的話題。可能信任度不夠吧,這麼多年我一直不瞭解他的家庭情況,他回來時我確實有問過為什麼,」
她稍頓,無可奈何的:「似乎沒有人可以從他嘴裡套出來話,除非他本人願意講出來。」
除非他本人願意講,可怎麼讓他願意?
已同床共枕,時機成熟,需要與他好好談一談了。
方重行看著身旁熟睡的人,在心底重重嘆一口氣。
兩點十三分,鍾憫從夢中驚醒,雙眼不聚焦,直愣愣盯著天花板,額頭滲出一點細汗,喘息聲比入睡時重上些許。
在他身邊太安心,忍不住睡過去,昏沉間遭夢魘侵襲。
身邊人的異動將方重行驚起,檯燈都忘記開啟,撐著上半身湊近:「做噩夢了嗎?」
是噩夢,這些年總夢的那一個。兒時的自己被關在一個漆黑房間,身旁電話催命似的震,神經高度緊繃,一顆心恐慌到極點。
往日的房間裡從未出現過以供逃跑的出口,現在,門出現了。
他睜開眼,看見方重行的臉。
鍾憫慢慢回神,靜靜同墜著擔憂的眼對視半晌,伸手扯過另一人的睡衣衣領同他接吻,感受那雙手在臉頰上的安慰性的撫摸。
「是個美夢。」他說。
方重行蹙起的眉頭舒展些許。
睡意又出走一小時,鍾憫掀開被子坐起來:「方總,我去陽臺吹吹風。」
無心睡眠的不止他一個,方重行隨即回應道:「一起吧。」
於是今夜五棟1001室的露臺首次承載了兩人的重量。
鍾憫中途出去一次,從新冰箱裡頭取了兩聽啤酒回來,一一掀起拉環,遞過去的同時見風吹起方重行的額發。
熱,但不靜,小區年歲已高的樹上滿是蟬鳴,算是個談話的好時機。
與敬姐約定好談話保密,如果鍾憫想重回t臺,顯然需要一個渠道,他無疑是最好的跳板,只要他肯開口,什麼要求他不滿足?
方重行呷一口酒,冷氣順著喉嚨滑進胃裡。
他攥緊罐身,狀似無意地問:「當初,是為什麼想當老師?是之前的工作不順心嗎?」
順心與不順心的分界線在鍾憫處屬於模糊狀態,順心談不上,不順心?也不至於。
導火索他不想告訴方重行,太醃臢了,接到鍾竹語的結婚請柬時候反胃到渾身肌肉痙攣,說出口除了髒他耳朵外毫無益處。
「前些日子是不是問過?」鍾憫滿口輕鬆,將胳膊伸出欄杆,任風鑽過指尖,「北京太大,想換一種生活方式。」
那突然想回到從前的生活方式又是為什麼?
方重行藏在舌根下、幾乎立刻就要脫口而出的話被他親手塞了回去,一是鍾憫的態度已表明,二是他真的很想聽他自己說出口,哪怕等很很久。
所以他淡淡嗯上一聲:「以後少喝些酒吧,傷身。」
……
多一份職務意味著更沉的責任,方重行近來愈發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