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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病已驀然捶著地大笑起來:“血淋淋你們問過我嗎問過我究竟想不想活究竟要不要你們犧牲揹負著上百條人命地活著是什麼滋味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是什麼滋味什麼事都不能對人言是什麼滋味沒有一點希望地活著是什麼滋味不能做任何事情,連像普通人一樣生活都是奢望。我的命就是來受罪和接受懲罰的,怎能容我像普通百姓一樣生活連選擇死亡的資格都沒有因為必須要活著因為我欠了那麼多條人命即使一事無成,什麼都不能做,像狗一樣也要活著如果當日就死了,至少有父母姐妹相伴,不會有幼時的辱罵毒打,不會有朝不保夕的逃亡也不會有如今的煎熬”
孟珏的眼前閃過了他永不願再想起,卻也絕不能忘記的一切,那些為了活下去而苦苦掙扎的日子。
餓極時,為了活著,他從狗嘴裡搶過食物,被狗主人發現後的譏笑唾罵。
和野狗搶奪過死人,只是為了死人身上的衣服。
母親斷氣後,眼睛依舊大大地睜著。酷刑中,母親的骨頭被一寸寸敲碎,食指卻固執地指著西方。死不能瞑目的她,以為年少時離開的家鄉能給兒子棲身之地,卻怎麼知道她的兒子在那個地方有另外一個名字,叫“雜種”。
除夕晚上,家家都深鎖門,圍爐而坐,賞著瑞雪,歡慶著新的一年,憧憬著來年的豐收,他卻躺在雪地裡,木然地看著滿天飛雪飄下,遠處一隻被獵人打瞎了一隻眼睛的老狼正徘徊估量著彼此的力量。他已經沒有力氣再掙扎。太累了,就這樣睡去吧孃親、弟弟都在另一個世界等著他
弟弟的哭泣聲傳來:“爹爹,我的名字不叫劉詢,我不要做衛皇孫,我是你的華兒大哥,救我,大哥,救我”都說虎毒不食子,可他親眼看到父親為了不讓弟弟說話洩漏身份,把弟弟刺啞,那個三歲的小人兒,被人抱著離開時,似乎已經明白他心目中最聰明的哥哥這次也救不了他了,不再哭泣,沒有眼淚,只一直望著他,眼內無限眷念不捨,弟弟還努力擠出了一個微弱的笑,嘴一開一合,卻沒有一點聲音,可他聽懂了,“哥哥,不哭我不疼。”
他在哭嗎他的視線模糊,他想擦去眼淚,努力看清楚弟弟,可雙手被縛
仇恨絕望會逼得人去死,卻也會逼得人不惜一切活下去。
那隻半瞎的老狼想咬斷他的咽喉,用他的血肉使自己活到來年春天,可最終卻死在了他的牙下。當人心充滿了仇恨和絕望時,人和野獸是沒有區別的,唯一的不同就是人更聰明,更有耐心,所以狼死,他活。
劉病已臉貼著地面,昏醉了過去,手仍緊緊地握成拳頭,像是不甘命運,欲擊打而出,但連出拳的目標都找不著,只能軟軟垂落。
屋內的燈芯因為長時間沒有人挑,光芒逐漸微弱。昏暗的燈光映著地上一身汙漬的人,映著屋外丰姿玉立的人。時間好像靜止,卻又毫不留情任由黑暗席捲,“畢剝”一聲,油燈完全熄滅。
孟珏仍一動不動地站著,直到雲歌嘟囔了一聲,他才驚醒。雲歌似有些畏冷,無意識地往他懷裡鑽,他將雲歌抱得更緊了些,迎著冷風,步履堅定地步入了黑暗。
孟珏抱著雲歌到許平君家踢了踢門,許母開門後看到門外男子抱著女子的狎暱樣子,驚得扯著嗓子就叫,正在後屋喂蠶的許平君立即跑出來。
孟珏盯了許母一眼,雖是笑著,可潑悍的許母只覺如三伏天兜頭一盆子冰水,全身一個哆嗦,從頭寒到腳,張著嘴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平君,病已喝醉了,有空過去照顧下他。”
孟珏說完,立即抱著雲歌揚長而去。
“孟大哥,你帶雲歌去哪裡”
孟珏好像完全沒有聽見許平君的問話,身影快速地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日,雲歌醒來時,怎麼都想不明白,自己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