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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一陣大宿舍,丈夫張羅買房子,一家買不起就商量幾家合買。在大宿舍住了五個月,俺就搬出去了。
大宿舍後來改成住宅,住了五家,住的都是磚廠的家屬。那地方叫「小北屯」,在安達八道街大北頭,二○一二年房子剛扒了,樓房正蓋著呢。
合住的「窩」
一九六○年十一月,俺家從磚廠的大宿舍搬出來,跟老左家、老宋家在雞房子合買了一間半破土房,一共花了一百八十元。當時丈夫工資一個月四十多元,哪個月都得往家匯二十元給公公婆婆。為了湊房錢,廠子裡發的布票俺一尺都沒用,都賣給人家了。
左哥和宋哥是河南老鄉,他們選了朝陽的南炕,一家一半兒,晚上在中間拉個簾。俺家住北炕,簾都沒有。三個男人一人推一個小推車,都是半車東西,就搬完家了。屋裡沒電,沒燈,沒炕蓆,沒柴燒,炕冰涼,灶臺倒是不小,可俺幾家都沒鍋。上廁所得去房後,房後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大草原,天黑下來就有狼叫。
仨男人上班走了,兩個嫂子大聲哭起來,哭了一陣停下,我走到她倆跟前說:「你倆不要哭了,哭壞了身子咱不是更難了?」
她們說:「啥也沒有,這日子咋過?」
俺說:「咱有了自己的窩,東西一點兒一點兒置唄。」
當天晚上.仨男人下班從食堂打回飯菜。吃飽就都睡了。屋裡臭蟲可真多,天亮一看,大人孩子身上都是包。在涼炕上睡了一夜,大人孩子的臉色都是紫的。沒鍋也得做飯吃,左嫂把瓷盆支上當鍋,俺有個小耳朵鍋也支上,臉盆當鍋蓋,能做粥喝了。
姐仨商量一下,讓大孩子看著小孩子,俺們去打柴。頭天下了一場大雪,沒道。俺們把繩子紮在腰裡,手拿鐮刀走出三里多地,在雪地上看見很多大大小小的動物腳印。
宋嫂突然喊:「這兒有草!」
俺過去一看,可不是,咋這麼多草啊?一人一捆揹回家,正高興呢,人家來找,說俺們偷人家羊草了。
俺說:「以為你不要了。」
那人很生氣,說:「不要了?我沒拉回家的羊草多了,能不要嗎?」
俺說:「俺一會兒就給你送回去。」
他說:「現在就給我送家去。」
姐仨背起草給人家送到家,那人告訴俺,往北一里多地有片葦塘。
第三天,姐仨去找葦塘。俺說:「宋嫂,你是愛唱的人,咱唱唄。」
宋嫂說:「俺想哭。」
俺說:「你哭吧,你哭完俺再唱。」
宋嫂說:「你先唱吧。」
俺唱了一首《蘇武牧羊》,又唱了《北風那個吹》,宋嫂問:「你有完沒完?」
俺說:「你要想哭也行,你得哭出點兒調來。」
宋嫂笑了,說:「俺哭不出調來,還是唱吧。」
宋嫂唱的是河南豫劇《拷紅》,她唱得可好聽了。左嫂不會唱,拍手叫好。到了葦塘,俺一人割了一捆葦子揹回家,以後天天去背,不愁燒的了。
屯子裡的人都看不起俺,男人借水桶用,得挑上一挑水送回去,俺們女人送回去的是空桶,再借桶就不借給俺了。姐仨上井臺端水,井臺像冰山似的老高,稍不小心就連人帶盆骨碌下去。第二個月開支,三家合買了水桶。到供銷社買東西也得有票,俺沒票。宋哥給人家說了不少好話,買回一斤柴油、半斤六六粉、兩個油燈。
兩年以後,當初看不起俺的那些人都到俺這兒來借錢、借面、借油、借腳踏車。俺吃供應糧,到月就開支。他們在生產隊幹活兒,動不動就「脹肚」。一個勞力出一天工,記多少工分都是有數的,年底生產隊按當年的收成和帳上的工分分糧食分錢。勞力少的人家工分少,還不夠買口糧的,不但一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