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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茶太監的手終究還是沒能控制住,小幅度地抖了一下,茶水如雨珠,濺射在暗沉的桌上。
李縉頓了頓,起身道:「娘娘請講。」
年輕的太后露出一個淺笑。
在以威嚴示人之時,她的眼中只有風霜刮不走的寒冰,而若是笑起來,眉宇間的艷麗,就依稀能讓人分辨出她仍在做妃嬪時的影子,富有生機與靈動。
「你把你方才說過的話,再說一遍。」
李縉一時只覺莫名,但想了想後,也沒拒絕。
「臣方才進言,我大周萬朝來賀,乃四海之內唯一霸主,全因歷代皇帝嘔心瀝血殫精竭慮。如今我朝陛下雖力有不逮,卻仍以一副病軀為萬民求福祉,為人臣子,亦願跟隨其後傾其所有。明君亦尋,赤心難覓,望太后娘娘看在陛下如此辛勞之際,為其剷除後顧之憂啊!」
這番諫言,他說過許多次,次次都被王太后以再議打回來。
說得冠冕堂皇,底層的意思卻是——那龍椅上的皇帝不行了,要麼分權,要麼就重新立一個新太子吧!
世家與皇權之間拉扯許久,看的便是誰先沉不住氣。
「你的意思哀家明白。」王太后笑道,「立太子有穩固國祚、延綿昌盛之意,亦能幫助皇帝處理瑣事。哀家不是不願,而是需謹慎對待。」
她拍了拍尚且處於懵懂狀態的十皇子的腦袋,慈愛道:「今日你也看到了,端兒一片拳拳之心,想必為國為民亦能盡心盡力。李大人,就立端兒問太子,你看如何?」
此言猶如深厚雲層中,厲聲劈出的一道驚雷,轟隆隆在每個人耳邊炸開。但蒼穹之中,除了無形的聲音,便再看不清其他。
葉文栩與杜喻之依舊不動如山,安如磐石地將自己的身體與座椅連為一體,做那狂風驟雨中的透明人;角落裡的秦庭,因手持摺扇的緣故,旁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倒是謝玹始被一股視線盯得如芒在背,彷彿自己身上長出了花似的。他垂著眼,雙手握住茶杯,不去管外物的風和雨。
座下之中,情緒最為不穩的,當屬十皇子與李縉二人。
立太子,便等同於從王太后手中分權。若太子乖覺,興許能為他所用;反之,不過是多為自己樹敵而已,王太后不願早早立太子也是因此。
可今日十皇子入殿後,她為何又如此痛快地答應了?
李縉雖狂妄,但亦是個謹小慎微之人,他擔心其中有詐。
卻聽王太后又道:「端兒,去與李大人敬一杯茶罷,沒有他,興許也就沒有哀家今日這個決定。」
也是在這時,謝玹忽而抬起眼。
十皇子處在激動與茫然之間,腦中亂成了一團漿糊,王太后讓他做什麼,他便只會做什麼,猶如一根提線木偶。
他的臉上呈現出一種如願以償的緋色,是興奮……亦或者其他的什麼。
李縉坐在臺階之下的席位中,看著十皇子腳步虛浮地從上方走下來,心中愈發打鼓,就連十皇子舉杯相敬時都忘了動作。
「李大人,我敬你一杯。」十皇子穩定心神,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大人一心為我大周,需當得起這一杯茶。」
李縉右手握住茶杯,拇指微微摩擦著杯沿,並沒有輕舉妄動。既然分不清王太后想做什麼,那便什麼也不做。至於十皇子……區區一個小皇子的面子,他還是掀得起的。
對方久久未動,十皇子手持茶杯,僵著臉不進也不退。
而坐檯之上,當謝玹略微有動作之時,便已入了王太后的眼。她側過頭,溫和地問他:「星瀾,你可有什麼話說?」
謝玹回過神,搖搖頭:「孫兒沒有什麼要說的。」
「當真?」
那日謝玹因野心所做的事歷歷在目,如今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