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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七年裡,好像每一天他都在殺人。
他覺得暢快,人在他眼裡不是人,而像是某種牲畜。他享受刀劍刺入皮肉的聲音,他享受哀求與哭叫,他享受鮮血橫飛,支離破碎。他以此為榮,以此為樂。
他存在於這世上的意義就在於此。
對於少年的他來說,殺戮是這個世上最美好之事。
但是這些鮮活的記憶讓韓令秋覺得恐懼。
不僅是恐懼,他還覺得噁心,他恨不得砍掉自己的手腳,砍掉那沾滿鮮血的骯髒的手腳。他想跑回過去把那個因殺戮而喜不自禁的人摁在地上,他想封住那個人的嘴,想要敲碎那個人的腦袋。
他想要求救。
誰來救救這個人,誰來救救他。
在他殺第一個人之前,如果有誰能阻止他就好了,就算是真的砍斷他的手也好,那樣他都會感激涕零。
他絕望地想要抓住誰去拯救那個惡鬼一般的自己,然而為時晚矣。
不僅如此腦海之中還有聲音在嘲笑他,對他說世界本當如此,那時候你不是很開心麼?你現在在絕望些什麼?你只要選擇回到過去那條路上,那你就可以順利成章地走下去。
你是蒼神榮耀的戰士,你所殺之人,只是必要的犧牲。放下你扼著自己喉嚨的手,不要掙紮了,回到過去罷。
「你怎麼不殺我呢?」
突如其來的聲音刺入韓令秋一片黑暗的世界裡,他愣了愣,意識到剛剛在他極度絕望而瘋狂的情況下,他幾乎全憑本能不要命地在攻擊段胥。
然後他好像贏了,他怎麼會贏的?
韓令秋把自己眼上的黑布扯下來,段胥坐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腹部,鮮血從指間流出來,而韓令秋的劍正指著段胥的咽喉。段胥吐了一口血,擦著自己的嘴好整以暇道:「你不僅沒有荒廢,還進步不小啊。令秋,你怎麼不殺我呢?」
在黑暗中韓令秋失去了時間的概念,明明只覺得過去須臾,此刻卻已經夕陽西下,天地一片耀眼的通紅。他們身邊的湖泊映著赤紅的晚霞與落日,彷彿是一潭沸騰的巖漿。
段胥抬頭坦然地望著韓令秋,韓令秋從那眼神裡看到一點悲憫。
他驀然想起來九年之前夕陽西下的擂臺上,他在與段胥開始瞑試之前,段胥看著他的眼神就是這樣。
他依稀記得,在之後模糊的混沌裡,有人一直背著他,搖搖晃晃地走了很長的路。那個人對他說——去南方罷,去大梁,不要回來了。
韓令秋似乎再也不能忍受,他低吼一聲,扔掉了劍拎起段胥的衣襟,他滿眼血紅咬牙切齒地質問他:「你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救我?你別告訴我是什麼勞什子的惻隱之心,我們連三歲的孩子都殺過!你和我之間半點交情也沒有,你為什麼不殺我?」
段胥不閃不避地看著他,然後笑了起來,一笑便有血從他的嘴角流出,滴滴答答地落在韓令秋提著他衣襟的手上。
「唯一活下來的那個人會成為十七,我不想做十七,所以不能讓你死。我不是為了救你,我是為了救自己。」
韓令秋怔住了。
「當然,就像你說的,我們三歲的孩子都殺過。我最後救了你能改變什麼?什麼都改變不了,這只是一個幼稚的念頭,安慰自己的理由。但是令秋,我是靠著這麼一個個幼稚的念頭支撐下來的。」
「你說我善於背叛,在我看來我從沒有背叛過。你現在所掙扎和思索的,我早就已經掙扎過了,從那之後我就只忠於我自己。但是你和我不一樣,我因為一己之私,罔顧你的意願,擅自替你做了這樣的選擇。」
段胥握著韓令秋提著他衣襟的手,坦然地輕輕一笑:「令秋,我為我的自以為是,還有你臉上的疤向你道歉,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