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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思慕還記得他在幻境裡終於清醒過來的時候,他一遍遍地喊著她的名字。他說,真好,賀思慕來接我了。
聲音虛弱又篤定,彷彿賀思慕對他來說,成為了可以替代「段胥」,在重重幻境中喚醒他的咒語。
他偷襲敵營那天,渾身浴血癱坐在地向她伸出手時,她看出他彷彿在渴求什麼,但是她不明白那渴求的含義,當時或許他也不明白。如今她漸漸意識到他不僅是向她伸出手,他是把他的心臟捧給了她。
那一顆支離破碎,千瘡百孔,被他自己撿起碎片粘合整齊,帶著無數陳年舊疤熱烈地跳動的心臟。他把這顆心臟交到了她的手裡。
從此之後他望著她的目光總是在說,你可以很輕易地傷害我,我把這樣的權利交付給你。
姜艾問過她,你對他這麼好,為什麼不答應他,你在怕什麼呢?
她堪堪反應過來,她居然是在害怕。她怕自己捧不住這顆心,讓它從她手中掉落在地粉身碎骨,而這幾乎是不可避免的。
這個少年是這世上對她來說最特別的,獨一無二的凡人,她想從這人世的苦難中保護他,讓這顆心不要再添新疤。對於凡人來說最好的一生,莫過於金榜題名,洞房花燭,兒孫滿堂,壯志已酬,而不是和惡鬼糾纏不清。
她要把這顆心好好地還給他。
賀思慕輕輕笑起來,伸出手去戳段胥的肩膀將他推遠。
「你不在我考慮的範疇內,我也不想考慮。畢竟過不了多久,我就會連你的名字都忘記了。」
段胥的眸子顫了顫,像是有什麼東西落在地上,裂開了一道道縫隙。
賀思慕便伸出手去捂住他的眼睛,他沒有躲,任她冰冷的手覆蓋在他的眼眸上。
段胥在一片黑暗中聽見賀思慕說道:「想哭就哭罷,不過別在我面前哭了。你是我唯一有過的結咒人,我希望你所有的願望都可得償,但是我是你不可能實現的心願,你把我從你的願望裡去掉罷。」
她慢慢地把手從他眼睛上放下來,他的眼睛顏色變得很深,隱隱浮現著水光。不過他沒有哭,只是睜著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她。
她不想看他哭,他就真的沒有流淚。
賀思慕的手劃過他的臉龐,落在他的肩膀上。她笑得燦爛,說道:「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魚。」
說完一道驚雷響起,她的手在他的肩頭瑟縮了一下,然後收回袖子裡。她往後退了兩步,然後轉過身去離開了,步子不快不慢,紅色的衣裙從青翠草地上拂過,並沒有回頭看他。
段胥一直盯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山邊,然後他抬頭看了一眼陰沉的天,輕笑著說:「原來她怕雷聲。」
他又多瞭解了她一分。
偏偏在這個時候。
段胥咬緊了嘴唇,滿眼通紅卻沒有流淚。他就這樣在原地沉默了很久,開始飄雨的時候他走到第一座種了楓樹的墳冢邊上,他蹲下來看著那個墳冢,露出個甚至可以稱得上明朗的笑容,說道:「她可真是個混蛋,是罷?」
姜艾和晏柯遠遠地看著這一幕,姜艾抱著胳膊嘆息道:「右丞大人這算是如願了。」
「區區一個凡人,我早知會這樣。」晏柯面上淡然,不易察覺地鬆了一口氣。賀思慕對段胥的特別之處,這段時間誰都能看出來,他其實暗地裡是擔心的。
姜艾搖搖頭,她說道:「不是區區一個凡人,這孩子不太一樣。」
她問過他,在九宮迷獄裡白散行襲擊她時,他為何不顧安危地去幫她。這孩子笑得燦爛,只是說沒想到白散行這麼厲害。她再追問下去,他才說他覺得思慕與她比較親近。
——「思慕太孤獨了,你是她信任的鬼,我希望你能一直留在她身邊。」
——「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