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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傲,不像一般農民。肖長根。他正好坐在兩牆的角落,瘦長臉,尖尖的光頭。她有些奇怪,這人埋著頭在幹什麼?好像在啃指甲,雙手捧著下半截臉,顯然有一個指頭伸向嘴裡。她忍住笑,朝大門內側這人看。肖菊林。比啃指甲那人還瘦,沒有血色的長臉,樣子很萎靡。他勾著腰,手指很長,指甲尤其長得出奇。怎麼會有這樣的種田人?現在是倚門而坐的老頭,好像見過,這是肖壽芝。又高又瘦,臉色蠟黃。旱菸吸完了,卻用長竿菸袋的銅煙鍋不急不慢地戳腳趾縫。
然後到了她右側這個人。姚竹村。從身形看,比這裡任何人都粗壯,穿件小得扣不上紐扣的短袖小褂,短褲也繃得緊緊的。腿上密密叢叢硬硬碴碴的黑毛。腳板粗糙厚實,令她想起生物學課堂上掛的熊掌。因為離她太近,不方便仔細看他的臉,略掃一眼,彷彿左眼角有個小指甲大小的肉瘤。臉頰也長滿茅草似的黑毛。他正用食指拇指撥扯鋼針似的鬍鬚,牙關一咬一咬,粗橫的臉肉就一凸一動的。她心裡飛快地閃過一詞:“草寇”。
現在該看看這位正在講話的秦天了。
剛剛不自覺轉過臉去,心裡忽然一抖。那天那溼淋淋的形象立即回到她腦海裡,好像一尊銅質雕塑,在閃電中抖顫著,朝她走來……她終於難以支撐,將頭輕輕一甩,目光隨即冷峻下來。一個聲音說:我不必在這裡研究此人!
還有一個人。謝大成。坐在秦天左側,基本輪廓被遮擋了。她略略動動身子,感到這人中等身材,比較年輕,臉頰白淨,有些書生氣。
當她準備正兒八經聽聽秦村長的情況介紹時,秦天講話已近尾聲。
秦天說:“現在水退得慢,但是我們不能等,秋冬作物早一天就有早一天的收成。已經出水的高田,是不是調配一下,每戶都先種一點作物,你們看呢?”他把眼光分別向肖海濤、肖仲秋、謝大成望過去。
話音落地,卻沒聽到反應。
肖海濤半張著嘴,拇指指甲在下巴上刮來刮去。肖仲秋向各人輪流地瞅過去。謝大成雖然挨著秦天坐,卻似沒聽見,眼睛空空洞洞地朝前看。
鄭愛英一無所知,無法插嘴。
秦天對在座各位的心思當然瞭如指掌。於是開口道:“大家不講,我先講。高田原來是先喜兩兄弟、水炳銅、肖海濤、菊師傅幾個為主。完全沒有的是我兩兄弟、長根兩兄弟,老駱仲秋幾個。既然是一個村的———”
鄭愛英突然插話:“根據中央精神,馬上要成立合作社了,原來的土地政策要改變。”她聽出一些原委,覺得應該支援秦天。
秦天一慣討厭別人打斷他的話,但鄭愛英這話卻插得是時候,乾脆讓她先講吧,就說:“鄭幹部帶來了上級政府新政策,我看就請鄭幹部講講。”
鄭愛英笑笑說,從馬克思主義觀點看,生產力發展了,生產關係不能停留在原來水平。經過一系列鬥爭之後,農村應該走集體化的道路。成立初級農業合作社,就是要把田土集中起來,共同生產,共同富裕。這是一場革命,要向沒有私有制的社會過渡。入社有詳細的實施細則。每戶田地、耕牛、農具,逐項登記,作價處理。這是大勢所趨。我們嘯天湖災後自救,搞點集體主義,互相支援、互相照顧,是符合中央精神的。
鄭愛英開始講話時,男人們的眼光就像些牛背上的八哥,原來在自己腳背上漫不經心徜徉,忽然翅膀一閃就飛到她身上,趁牛兒在一門心思耕耘,八哥的嘴巴就這兒叮叮,那兒啄啄。可是朦朦朧朧地,這牛彷彿將它們帶到有些陌生、有些神秘、有些險峻的山谷來了。於是,八哥們飛回自己枝頭,睜大眼睛伸長脖子留神聽著,雖然有很多不懂的字眼,但有個字眼很快就喚醒出還很新鮮的記憶。
一七、四面八方的粗野目光(3)
這些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