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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上山去呢,還是在這裡等她呢?我希望我能替她分擔
些痛苦。
我看見一個影子從底下上來了。很快我便認識出就是夏大寶。我不做聲,
希望他沒有看見我,讓他直到上面去吧。但是他卻在朝我走來。
“你找了麼?我到現在還沒有看見她。”我不得不向他打個招呼。
他卻走到我面前,而且就在枯草地上坐下去。他沉默著,眼望著遠方。
我微微有些侷促。他的確還很年輕呢,他有兩條細細的長眉,他的眼很
大,現在卻顯得很為呆板,他的小小的嘴緊閉著,也許在從前是很有趣的,
但現在只充滿著煩惱,壓抑住痛苦的樣子,他的鼻是很忠厚的,然而卻有什
麼用?
“不要難受,也許明天就好了,今天晚上我定要勸她。”我只好安慰他。
“明天,明天,……她永遠都會恨我的,我知道她恨我……”他的聲音
稍稍的有點兒啞,是一個沉鬱的低音。
“不,她從沒有向我表示過對人有什麼恨。”我搜尋著我的記憶,我並
沒有撒謊。
“她不會對你說的,她不會對任何人說的,她到死都不饒恕我的。”
“為什麼她要恨你呢?”
“當然羅……”忽的他把臉朝著我,注視著我,“你說,我那時不過是
一個窮小子,我能拐著她逃跑麼?是不是我的罪?是麼?”
但他並沒有等到我的答覆就又說下去了,幾乎是自語:“是我不好,還
能說是我對麼,難道不是我害了她麼?假如我能象她那樣有膽子,她是不
會……
“她的性格我懂得,她永遠都要恨我的。你說,我應該怎樣?她願意我
怎樣?我如何能使她快樂?我這命是不值什麼的,我在她面前也還有點用處
麼?你能告訴我麼?我簡直不知我應該怎樣才好,唉,這日子真難受呀!還
不如讓鬼子抓去……”他不斷的喃喃下去。
當我邀他一道回家去的時候,他站起來同我走了幾步,卻又停住了,他
說他聽見山上有聲音。我只好鼓勵他上山去,我直望到他的影子沒入更厚的
松林中去時,才踏上回去的路,然而天色已經快要全黑了。
這天晚上我雖然睡得很遲,卻沒有得著什麼訊息,不知道他們怎樣過的。
等不到吃早飯,我把行李都收拾好了。馬同志答應今天來替我搬家。我
已準備回政治部去,並且回到××去;因為敵人又要大舉“掃蕩”了,我的
身體不准許我再留在這裡,莫主任說無論如何要先把這些傷病員送走。我的
心卻有些空蕩蕩的,堅持著不回去麼?身體又累著別人;回去麼?何時再來
呢?我正坐在我的鋪上沉思著的時候,我覺得有人悄悄的走進我的窯洞。
她一聳身跳上炕來坐在我的對面了,我看見貞貞臉上稍稍的有點浮腫,
我去握著那隻伸在火上的手,那種特別使我感覺刺激的燙熱又使我不安了,
我意識到她有著不輕的病症。
“貞貞!我要走了,我們不知何時再能相會,我希望,你能聽你娘……”
“我就是來告訴你的,”她一下就打斷了我的話,“我明天也要動身了。我
恨不得早一天離開這家。”“真的麼?”“真的!”在她的臉上那種特有的
明朗又顯出來了。“他們叫我回……去治病。”“呵!”我想我們也許要同
道的,“你娘知道了麼?”“不,還不知道,只說治病,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