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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種汙辱。
找他談話的時候,人事處處長明白地告訴他:這是組織上已經定下來的事。換言之,就是服從也得服從,不服從也得服從。雖然人事處處長找他談話的時候笑容很親切,說領導怎麼怎麼重視他,怎麼怎麼根據實際需要安排他,他還是感覺到這裡面強烈而巨大的欺騙。他們的理由很充分:你鄧一群在下面一年,工作的成績很大,對那裡的情況又比較熟悉,所以決定還是讓你去,為機械廳再增光彩。
談完話後,鄧一群陷在沙發裡,雙腿發麻,四肢無力,渾身沒有一點力氣,他感覺自己都快站不起來了。他什麼也沒說,但他知道自己當時的臉色非常不好看。他們把他當誰?當成一個傻瓜?
這是瘋狂的打擊報復!不,它就是一個巨大的政治迫害。整個廳領導班子都在合謀報復他。他由最初對姓孔的一個人的仇恨,擴大到了整個班子。是的,如果他們沒有參與,他們為什麼不提出反對。即使他們保持了沉默,也是幫兇。合謀犯罪,共同迫害。迫害他什麼?他鄧一群過去從來也沒有得罪過他們。他們為什麼這樣對他?他想不通。他更沒有得罪過孔子悅,甚至他一調來,他就想靠近他。但是是孔子悅自己不讓他投靠。
如果說下來一年還稱得上是鍍金的話,那麼,現在的第二年,對鄧一群則明擺著是一種懲罰。
沒有人能夠分擔鄧一群的這種痛苦。肖如玉對他這次下鄉則更加不解,她也感到十分的氣憤,說要去機關找孔子悅說理,但被他擋住了。怎麼能夠呢?那樣事情只會越來越糟。家裡可能只有老岳父並不反對他下去,他說還是要聽從組織上的安排,年輕人就是要吃點苦,能多做點工作就儘量多做。他的話當然遭到岳母和肖如玉的痛斥,她們一致認為他已經有點老糊塗了。的確,他那腦筋還停留在五六十年代的水平上,非常僵化。肖國藩知道後,安慰他,讓他先下去,然後再做疏通。他說:如果你硬頂組織,那不會有什麼好處。
鄧一群是知道組織厲害的,只好就服從了。
但經過這件事,鄧一群知道,肖如玉對他傷透了心。他們間的裂痕已經是越來越深。她相信他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她把過去對他的那點愛,統統化成一種憎恨,憎恨他的虛偽、虛弱,憎恨他的勢利、鑽營,憎恨他的一切大大小小的做法。
鄧一群感覺自己不僅被單位拋棄了,也被家庭拋棄了。
肖如玉說:你就堅決不下去,看單位能把你怎麼樣。如果你下去,我就不跟你過了。
鄧一群說不出話來。他能怎麼樣?他還得下去啊,即使肖如玉拋棄他。
正是因為懷有這種強烈的被拋棄的感覺,他發現自己在葉媛媛那裡找到了理解,找到了失落的自尊和驕傲,找回了作為一個男人所有的一切。
如果肖國藩幫他打通一下關節,他是有可能不下去的。是他沒有這樣的關係,還是他根本就不想去做這樣的努力呢?鄧一群心裡不由對他生出了一種怨恨。他對他的關心是不夠的。既然如此,那麼他也就不必對他們友好。
對肖如玉的感情,他也就越發淡下去了。這不能怪他,要怪也只怪他們。他不必內疚。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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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溝墩鄉,他有一種說不出的苦悶。
這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如果說第一次他到這個縣裡來扶貧,臉上感到一種特別的榮光,那麼這一次則完全沒有了。前一期的人員都回城了,只有他第二次還來,這裡的幹部群眾怎麼想?鄧一群苦悶死了。
沒有人理解他的苦悶。也許扶貧組長張衝能看出點什麼(他是個聰明人),但他絕對不會知道更多的情況。鄧一群在單位所受的種種屈辱,不是別人所能想象的。精神上的,巨大的屈辱。
自回到機關後,他就一直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