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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淮南這次來也不是什麼用都沒有,人家畢竟正經心理學碩士,何況又是個盲人。那些剛得了病失去了視力或是即將失去視力的年輕人,看見陶淮南這麼平和樂觀又從容,不免也覺得或許沒有那麼絕望了。
如果他們想說話的話,陶淮南會陪他們聊聊。
對正常人來說,失去視力就像世界末日即將來臨一樣。現在的一切生活都會變個樣。他們問陶淮南:「你怎麼考的大學啊?你還能讀研?你以後會做醫生嗎?」
陶淮南會很客觀地告訴他們生活裡的不便,但大部分時間都沒有什麼,沒那麼可怕。
有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子因為外傷,右眼完全失去了視力,左眼殘存強光感。自從眼睛手術過之後就沒再出過家門,已經快要一年了。
家裡人天天以淚洗面,不知道怎麼照顧她,也怕她撐不下去。這次強勸著把她帶出來給專家們看看眼睛,像祈盼奇蹟一樣希望還能出現轉機。
轉機一定是沒有了的,以後眼球如果萎縮了可能還要做眼球摘除。女孩兒木然地被她爸爸牽著,臉上除了麻木什麼都沒有。
女孩兒都是爸爸的小公主,年輕的父親在這一年裡面心都被磨碎了。
陶曉東說:「可以讓她跟我弟聊聊。」
陶淮南那天跟小姑娘聊了很久,後天失明人群裡,比陶淮南瞎得還早的很少了。
小姑娘和他一起坐在車裡,坐在後排,車裡只有他們倆。陶淮南說:「很孤獨,對不對?」
女孩兒剛開始還是不說話的,陶淮南跟她說:「我四歲開始看不見,小時候真的很害怕,小孩子都怕黑。」
同類人之間總是更好溝通,只有他們才知道彼此真正的感受,人的心理很奇怪,遇到同類會比任何語言都更覺得安慰。
兩個人都睜著無神的眼睛,卻又都看著彼此。陶淮南說:「五感裡我們失去了一個,從此美醜都看不到了,很遺憾。」
女孩兒抿了抿唇,繃著下巴,卻沒有抗拒聽他說話。
「但是我們還剩下四個,還能聽,還能靠別的感受,這很幸福。」陶淮南和她說,「我見過幾次盲聾人,他們看不到,也聽不見,資訊的接收和表達要靠手勢和觸控。」
陶淮南給她講了些盲聾人的事,女孩兒聽得很震驚,嘴巴微微張著。
她長長的頭髮披在背上,穿著條從前的裙子,面板很白,很漂亮。陶淮南也很漂亮,兩個漂亮的小孩坐在一起聊天,卻又互相看不見。
「所以我們看不到,也並沒有那麼可怕,是吧?」陶淮南笑了笑,「看不見並不能把咱們的快樂都帶走,我們還有很多很多。」
女孩兒開口道:「我不覺得快樂,我覺得天都塌了。」
「是會這樣的,一切都很可怕。」陶淮南沒有反駁她的話,認可之後繼續說,「會有一段很難熬的時間,覺得熬不下去。」
「我真的熬不下去了,我每一天都不想醒過來,我不想活著。」女孩紅著眼圈說。
「會過去的,」陶淮南摸了摸她的頭髮,輕聲說,「你不知道我們究竟有多強大,咱們都很厲害,雖然會比別人辛苦一些。」
「我真的不想活著,我害怕出門,害怕別人看到我。我很怕聽見別人說我瞎,怕別人說我可憐。活著太累了,哥哥。」女孩抹了抹眼睛,她的雙眼中間鼻樑位置還有一片疤沒有修復,當時的外傷一起留下的。
陶淮南說:「我知道,我知道你很累。但是離開又捨不得爸爸媽媽,是嗎?」
他一說到「爸爸媽媽」,小姑娘有點崩潰了,她俯下身,把臉埋了起來,哭著說:「我不想傷害他們。我自己也不夠勇敢,我沒有勇氣去死,我還是害怕。」
「離開不是勇敢,現在才是。」陶淮南和她